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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金庸群俠傳.序之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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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lo2009 發表於 2009-5-27 18:50:37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polo2009 於 2009-5-27 18:55 編輯

金庸群俠傳.序之章(一)
自小看武俠小說,金庸都看過十遍以上,常希望能夠走進書中世界,對張無忌揭穿朱元璋的陰謀;提醒袁承志焦宛兒和阿九比起青青不知好上多少倍;要石破天提防丁璫殺了侍劍;質問喬峰除了死之外是否沒有別的選擇?
然而一切都是不可能,直到出現那個角色扮演遊戲。
但遊戲還是不夠,結果讓我起了寫這個金庸群俠傳的念頭。希望這一次我真能和張無忌、石破天馳騁江湖,成為他們的一份子。
還有來自其他不同媒體的江湖朋友,大家一起客串好嗎?
到底是把電腦遊戲改編也好,是把查良鏞先生的經典小說改編也好……怎樣也是改編吧!希望你們不要介意。
 樓主| polo2009 發表於 2009-5-27 18:51:20 | 顯示全部樓層
1# polo2009


刺眼的陽光洒在臉上,令我從睡夢中醒了過來。在床上打了一個轉,舉起手背揉了揉雙眼,我才勉強用手肘支起上半身。
「一模一樣!」當我看清楚四週的環境之後,不禁嘆了口氣。
窗外傳來陣陣的鳥鳴聲,聽來十分悅耳提神,我翻身從床上坐起,扭動一下脖子,發出數下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再次的嘆氣:「真是一模一樣。」
事實上,在最近的三四天裏,每當我睡醒之後總會無可奈何地把這句說話講上數遍,因為我對這個房間已經開始熟悉起來,儘管我不應該熟悉……或許聽起來是有點兒不可思議,但又的確是實情。
這幾日以來所發生的一切一切,對於我來說實在是不能有更糟糕的了,簡直令人摸不著半點頭腦。好不容易搞清楚自己身處的是甚麼地方,卻反而令我更是迷茫……一時之間也說不明白,看來一切還得從頭道起……


我的名字叫做易一,原本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學生,每天除了上課和拍拖之外就只有踢足球、打電腦等非常一般的興趣。但是,這種平淡和寧靜的生活,我已經有三四日沒有好好嚐過了,因為如今的我正遠離自己在香港的家,來到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就是這個房間,我離開了自己的家後,就是來到這個房間。
一個很遠的地方。
我一直認為,所謂距離只是兩人之間的空間,只要一直向著目標走過去便能夠將之縮窄,現在看來那顯然是過於天真的想法。這個時候,我離開老家十分遙遠,但我卻不知道應該如何才可以回去。
距離原來可以有很多種的。
我從床上站了起來,走到窗前的書桌,在一個載滿清水的盤子中撈起了毛巾敷在臉上,讓那清涼的感覺使自己更是爽快。然後慢慢地將布移開,四週一切物事重新映入眼簾:「還是一模一樣。」
「我放棄了!」明知只有我一個,也像是告訴自己一樣盡量大聲地說道:「我放棄了等待從夢中回到現實!今天我應該出外走走……是真正的出外走走!」一邊自說自話一邊走到房門前面,伸手把掛在一扇竹製屏風頂部的米色外衣摘了下來,隨之披在身上,然後用一條深啡色的粗布腰帶圍在腰間束緊,再從容的坐回床邊穿上靴子。少不免對著銅鏡把頭髮整理一下,隨隨便便的叫做束了一條辮子,看上去比較像樣企理一點。
我從桌上拿起昨晚早已收拾好的深藍色包袱,緩緩步出這個屋子,回頭細看,心中苦笑不已。
這是一間用淡黃色青竹搭建而成,有著一個廚房和一個睡房的竹廬,雖然有些破舊,但不失清幽和雅緻。屋外用籬笆正正方方的圍了一個園子,在園子裏是一口水井,井旁放著兩綑乾柴,活像一幅田園圖──不,簡直就是「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才對,充滿了隱逸的意味。
慢著,不是說過我是一個大學生嗎?為甚麼會住在這種簡陋屋子,屋外還會有水井和柴枝?老實說我完全不知道,我唯一可以肯定的事情,就是這裏不只是郊外那麼簡單。
我本來也像多數人一樣,居住在人口密集的市區中的高樓大廈。大約在四日前的一個晚上,我一如以往的用電腦上網,也不知道在甚麼時候,不知不覺的竟睡著了。而當我一覺醒來,已經身在這個竹廬的房間中的睡床上。說到這裏,你大概多多少少明白我為甚麼會有一頭霧水的感覺吧?
還記得那天一早,當我衣衫不整的衝出屋子,看到四週一片竹林,差點兒沒有大叫起來。然後我告訴自己,一定是被惡作劇了!最近的電視台正流行整人節目,要看被捉弄的人驚慌害怕的模樣。
找到這樣一個解釋,我怡然自得的回到屋子,在也是竹製的桌椅前坐下來,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清茶慢慢品嚐。然後把屋子裏裏外外的仔細研究一遍,真是令人嘆為觀止!所有東西都是屬於古代的,就連我身上的衣服也給人換掉,而一切是那麼的真實,好像竹子的味道,甚至連空氣也與別不同。
一直等到入夜仍然只得我一個人獨自呆坐的時候,我才開始感到真正的害怕。我意識到自己不是被作弄那簡單,尤其當我從一面銅鏡中看到自己的樣子──不知在甚麼時候我由一頭短髮變成了束起辮子還嫌太長。
第二天,我決定自己找出真相,因而離開了屋子,花了半天時間穿過竹林,終於給我遇見了人。那是一個市集,裏面的人均是一身古代裝束,就像電視劇裏頭的一樣。
我和他們說話,倒能夠輕易溝通,完全沒有語言隔膜。「不是說古代漢語和現代漢語已有很大的差別嗎?」我心下冷笑,卻沒有胡亂發作,因為在我的心底裏仍然有一個解不開的疑問。沒有人不清楚自己身體的變化,我知道自己的頭髮都是真的,但卻在一夜之間長得比我的女朋友還要長。
我從那些人口中得知這裏叫做平安集,是杭州西湖東南面的一個小鎮,從這裏走到西湖只需要一天的時間。當時我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這種荒謬絕論的事情。香港離開西湖有多遠並不是問題,反正我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被移動過是鐵一般的事實,最重要的問題是,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回到了古代?
一時之間很多故事情節出現在我的腦海,甚麼回到未來、時光倒流呀等等。我不諱言我本身就是一個想像力豐富而且思緒天馬行空的人,只是接受是一回事,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卻又是另一回事。但我的性格有一個好處,就是懂得隨遇而安。這一點非常重要,如果沒有這種性格,可能早已經被逼得發瘋也說不定,因為接下來的兩天情況沒有絲毫改變,每一晚睡前我都希望這只是一個夢,第二天醒來這個惡夢就會完結,但每朝早起身時景物依舊,我還是要過我的古代生活。
自從那一次去過平安集後,便躲回竹廬沒有再離開過。除了妄想能夠「夢醒」以外,我也希望會有人走進屋子來告訴我「遊戲已經完結」、「你已經被整了」的說話。但這兩天的乾等令我再也受不了。
想到這裏,我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由來到這裏的第一日開始,我的生活就只是等待,還有就是胡思亂想。看來我應該主動出擊,出外好好的闖上一闖:「如果真是有人和我開了如此一個玩笑,那就認真一點玩,橫豎暫時也回不了家,倒要看看是否有破綻甚麼的。」
我推開了籬笆的兩扇竹門,走進了竹林之中。


平安集,一個不大的地方。四周有十數列兩層高的屋子形成幾條街道,圍著兩個籃球場大的空間,而在這裏有不少擺賣的正在做生意。
「即使是古代,這裏也算是較小吧?」我一邊走心裏一邊想。我在大學是修讀中國文化和中國文學,連帶對中國歷史也有興趣,因此當我放下了徬徨的心情重新走到平安集時,新鮮感和好奇心充斥了我的心間。雖然這裏的人用現代漢語中的粵語來交談有點奇怪,但他們的用字仍是非常的古雅,說話間找不出半點錯漏。
我信步走到一家酒樓門前,上一次我到平安集也曾在門外經過,只是一來心慌意亂沒有心情,二來身上也沒有錢,才沒有走進去,現在可不同了,我在竹廬翻箱倒籠,竟然給我找著了不少銀兩,也不理會多少,一股腦兒塞進包袱裏頭。
走上二樓,在欄杆前坐下,店伴立即過來侍候:「客倌,要甚麼茶?」
古代和現代酒樓的招呼看來倒是沒有甚麼分別:「給我一壺水仙。還有,來一個……」說到這裏,突然發覺除了饅頭之外竟不知道古代還有甚麼食物:「饅頭。」
店伴走了開去,我才打量四周客人桌上的食物。牛肉、湯麵,還有酒,我通通都認得,就是不知道名稱。
「沒有菜牌嗎?這裏可能真的是古代……雖然難以相信,但也沒其他解釋了。」我用手背支著下顎眺望欄外街道的景色思考著:「所有人的舉止與及言語,沒有流露半點現代氣息。好像我刻意模仿卻也經常會說出現代的口頭禪甚至是英文,他們卻沒有絲毫的破綻。還有,如果是弄假的話,在香港哪可能有一個大竹林和這麼古色古香的市集而我不知道?」當然,也不會有人為了開玩笑而大費周章的把我弄進中國內地。
「時間是一直向前的,但也可能有多於一個的時空存在,我是如何從本來的時空而來到這裏?」我知道要找出答案並不容易,問題是我連自己在甚麼情形之下來到這兒也沒有印象:「我最後的記憶是正在上網,然後就睡著了,之後究竟發生過甚麼事?」
「兩位客倌要點甚麼?」店伴的聲音又在我身旁響起,我轉過頭去,發覺有兩個人在我身後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
「一壺熱茶,十個饅頭。」一個年紀大約在五十上下的男人說道。坐在他身旁的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女,大概是他的女兒吧!二人也像其他人般一身粗衣,只是看樣貌有點不一樣,總覺比較英氣。那少女把用麻布包著的扁擔挨著牆壁放好,說道:「我們哪吃得這麼多?」
「我們還要趕路,不會再由西湖那邊的大路走了,可能錯過宿頭也未可知,帶多一點乾糧上路會用得著。」那老頭摸了一摸頦下的長鬚說。
少女皺眉道:「甚麼?又不是趕時間,為甚麼要抄小路?」
「早到一點總是好的,況且情況似乎不太樂觀。」
我開始覺得他們兩人不是父女那麼簡單,因為那個老頭言語間對少女顯得比較客氣。我拿起饅頭咬了一大口,找尋機會和他們搭話:「這兩人比起其他閒人較醒目,或許可以問出個所以然來。」
兩三口把饅頭和著茶水吞下,拿起包袱走到二人跟前,笑問:「我可以坐下來嗎?」
這裏的人都很友善,但那個老頭卻現出了警誡的目光,而那少女又是皺起娥眉,問道:「怎麼?」
雖然有些尷尬,但我還是乾笑了數聲,說:「我叫做易一,也是打算出遠門的,不知兩位將要到哪裏去,或許在路上有個伴,可以互相照應?」
「我們習慣自己走。」老頭語帶不屑,令我反感:「再者有女眷在,閣下這樣問不是有點過分嗎?」
他的說話實在令我感到難堪,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樓梯處卻響起了急驟的腳步聲。那個老頭神色微微一變,脫口而出:「來了!」
我連忙回頭,看見有五六人走上樓梯,均是一臉兇悍,而且手持長劍。「難不成是官兵?」我心下吃驚,自古以來遇兵都不是好事,萬料不到「初來步到」的我會如此沒有運氣。
那幾個惡人視線在酒樓二樓一掃,停在我的身上,帶頭的人冷笑一聲:「在這裏了。」我心下一驚,身子縮了一縮想要避開他的視線,但隨即醒覺他們要找的人不是我,而是我身後的二人。
那帶頭的人揚了一揚手中長劍,昂然說:「你們二人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膽子不小!家師命令你們立即隨我們到『河洛客棧』等候他老人家。」我知道所謂河洛客棧是杭州一間可供住宿的旅館,但他的口氣也未免太大了,任誰聽了心中都有氣。果然老頭站起來,雙手抱拳,說道:「本來尊師有命,晚輩自當遵從,奈何我們二人身有要事……實在恕難從命。」
「哼!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那帶頭的人喝道:「今日我羅人傑就不信留不住你!」說著,竟從劍鞘中抽出長劍,直指著我們。一時之間二樓上的客人都給嚇得四散,而我則只能夠發呆般站在一旁看著如電視武俠連續劇的情節,不知如何是好。
那少女神色甚是凝重,也是站了起身,推我一把道:「你還站在這裏?趕緊逃命吧!」
我心裏雖然有點害怕,她的說話卻令我感到被輕視,尤自逞強說:「不!我在這裏看著。」
少女有點詫異的望了望我,老頭在這時候說道:「原來是羅師兄,大家都是武林同道,閣下為何如此霸道竟要強留我們?」
武林同道!我的心一下子給提得老高:「我真的是在古代的中國!不過……難道在古代的中國真是有武林、江湖這種事情存在,而並非只是文人筆下的故事嗎?甚麼『少林派』、『武當派』都是真有其事的了。那麼這些人又是甚麼門派?會甚麼武功?」
「我們『青城派』在福州辦事,你們竟敢阻撓,因此家師要好好懲戒你們。」
「嘿!好不霸道!」那少女反唇相譏:「你們哪只眼睛見到我倆插手你們的事?再者『青城派』胡作非為,旁人就管不了?」「小師妹!」那老頭想要喝住她,已然太遲,自稱羅人傑的男人把手中劍一揮,喝罵道:「好刁嘴的丫頭!哼!今天就讓本大爺先給妳一點教訓!」
那少女從擺放在身旁用布包裹著的扁擔中抽出了兩把長劍,將其中一把遞給那個老頭,說道:「來就來,我還怕你不成?」那老頭原來是她的師兄,這時候仍極力避免動手:「我師兄妹倆是『華山派』的,看在兩派……」
「『華山派』又怎樣?難道『青城派』就怕了你『華山派』?我說你們是魔教的妖徒!我勸你們還是乖乖的束手就擒!」羅人傑說著已搶先衝過來,其餘四名青城派弟子也抽出配劍展開攻擊。
那老者臉色為之一變,喝道:「嘴裏放乾淨些!誰是魔教中人了?」少女將我推過一邊,已經和青城派打起上來。我並不懂武功,但也看得出形勢對二人非常不利。叫羅人傑的和那少女的師兄打得難分難解,實是旗鼓相當,另一邊廂少女以一敵四,立時屢遇險招。雖然那四個青城派弟子實力遠不如羅人傑,單打獨鬥似乎亦不是那少女的對手,但以多欺少便勝券在握。
我在一旁看得緊張萬分,甚至不禁咬牙切齒,心裏恨不得能夠助那少女一臂之力,不過力不從心而矣。又過了半晌,少女的小腿中了敵人一腳,蹣跚著連退兩步,眼見就要受傷,我忍不住衝過去用肩頭把正要舉劍砍她的一個青城弟子撞開,再將手中包袱用力擲向另一人的臉上。那人冷不提防給擲個正著,慌亂之際被那少女趁機一劍刺在腰間。
給我撞倒的人狼狽地爬起身,向我一劍劈來。我哪裏懂得閃避敵招?危急之際唯有舉起椅子擋格,卻「叭啦」一聲給斬成了兩半。我隨手拾起兩隻杯子用力投擲,趁機從他身旁閃了開去,豈料他竟不放過我,一直追來。
我跑到牆邊搶過那扁擔,入手沉重,竟是用生鐵打造而成,連忙拿來自衛。噹噹的才擋了兩下,卻聽到一聲慘叫,原來是那少女又再將一個青城派弟子刺傷,只餘下一人邊負隅頑抗邊大聲呼叫同伴支援。正在攻擊我的那人唯有選擇轉身先救同門,我看準了機會,第一時間舉起了鐵製的扁擔用盡全力朝他的後腦重重敲下去,頭骨與鐵擔撞擊的聲音是那麼的清脆,那人哼也沒哼一聲便倒在地上。
這四個青城弟子的武功看來是十分不濟,那少女輕易將餘下的一人擊倒。羅人傑可能因為師弟接連受挫而分心,給那老頭擊落長劍,再一腳重重踹在他的胸口上,整個人給踢至倒飛出去,撞碎了兩張桌子。
那老頭將長劍倒提,拱手道:「請代為告知貴派余掌門,『華山派』勞德諾無意冒犯,在稟過家師之後定必登門謝罪,今日我倆是失陪了。」轉頭拉著他的師妹,向我招了招手,不再理會青城派的人,逕自跑下樓梯奔出酒樓。
我們三人一口氣逃出了平安集,跑進了竹林才敢停下來歇息。那老頭邊喘氣邊說:「我勞德諾所遇過最兇險的莫過於今日了。」那少女笑道:「二師哥不是言重了嗎?只是那羅人傑和四個沒用的,有甚麼兇險可言?」
「我要全身而退不難,」老頭嘆氣道:「但要顧著妳的周全就不敢說了。如果妳給捉住,只怕我要棄劍投降,幸好這位小兄弟仗義幫忙……」
我正在為一件事情而入神,聽到他的說話,忙道:「沒甚麼……沒甚麼。」
「難得是你並不懂武功,仍然不顧自身安全,救了我的師妹,我回山後一定稟告家師,好好酬謝你的。」那老人說:「請恕剛才我們的無禮。畢竟江湖險惡,近年來魔教勢大,我們行走江湖時不得不更小心。」
我還未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他又轉頭對那少女說:「師妹,此地不宜久留,我們立即就要上路。」
「為甚麼?」少女反問。「還問為甚麼?」老頭神色擔心地說:「妳剛才也聽到姓羅的說甚麼了,他要我們到河洛客棧等候他師父,也就是說青城派掌門余滄海很快便會來到平安集了。」
「余滄海?」我脫口而出。那老頭好奇的望著我:「你認識他?」
「怎會?但我不知在哪兒聽過他的名字。」我是說真的,余滄海的名字很是耳熟,不知道在甚麼時候甚麼地方聽人提起過。
「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畢竟是江湖成名的人物,如果有一個『江湖排行榜』的話,我敢說他的實力在正派人物中的一百名……不!或許是五十名之內。」
我不太理解老頭的說話,但自見到他們二人以來我一直有種說不出的不自然,好像知道了甚麼,但一時間卻理不清頭緒。華山派、青城派、余滄海、還有魔教……
「我們立即要走了,你也不要再在這裏逗留太久。聽說余滄海出了名的小氣,今日他的徒弟吃了大虧,說不定會找你出氣。」那老頭拍了拍我的肩膞說:「對了啦……你姓易?假如來日你有甚麼困難,而又經過華山的話,可以上山找我,我姓勞。」
「多謝勞前輩。」我點頭抱拳道,又轉頭問那少女:「未請教姑娘芳名?」
「你也好無禮!女兒家的名字可以隨便問的嗎?」那少女笑著說:「也罷,我姓岳。」
我哦了一聲:「原來是岳姑娘。」她的師兄笑道:「她是我師父的掌上名珠!」
我再次哦了一聲,突然之間,腦海中閃過另一個名字,不禁問道:「岳姑娘……令尊是……」
那少女語帶自豪的說道:「我爹爹就是華山派掌門,武林中人稱『君子劍』的岳先生。」
「是他!」我啊了一聲,卻抑壓著內心的荒亂乾笑著胡亂說道:「岳先生鼎鼎大名,我也聽聞過……其實我一向心慕江湖,雖然沒有機緣拜師學藝,但從不少江湖中人的口中聽來很多小道消息,倒知道不少關於武林的事,只是不肯定是真是假,今天有幸見到兩位,令我眼界大開。」
「還是那幾句,」老頭拍了拍褲子,把劍掛到背後:「你盡快搬離這裏,給姓羅的找到你便後果堪虞了。」
「多謝兩位好意。」我再次拱手,目送那個老頭和少女轉身離去。只見那少女走了幾步,回過頭來使勁揮手,才再三步拼作兩步的追著她的師兄遠去了。
「岳不群……」我望著天空,喃喃自語:「華山派、青城派、岳不群、余滄海……那麼她就應該是岳……嗯?叫甚麼呢?好像是……對!叫做靈珊,岳靈珊。」挨著一支腕口粗的竹子坐在地上,茫然說道:「天啊!究竟我在一個甚麼地方?」


終於,我又回到自己的竹廬。
無論發生在我身上的是甚麼事情,我也只好把這間竹廬暫時當作是自己的家,橫豎自我一恢復知覺就是睡在這張床上,一切都從這裏開始。那個叫做甚麼的老頭…… 對了,是勞德諾,他叫我離開這裏。但我又可以到哪裏去?老實說,我只在這個世界住了四天,但孤獨無助的我一直以這屋子為精神寄托,我相信即使再發生甚麼事情,還是回不了屬於自己的世界,至少還有這個竹廬可作為藏身之處。現在霎時間叫我走,真是有種「天下雖大,竟無我容身之所」的慨嘆。
我也明白勞德諾的說話是對的,別說甚麼余滄海了,即使是今天被我用擔挑打穿後腦的嘍囉也能輕易將我殺死。所以我也打算立即遠行,只是首先要重新整理一下行裝,最重要是回來再望一次我在這個世界的「家」。
回家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想著余滄海和岳不群的名字,想著青城派和華山派,然後在我印象中出現的是「令狐沖」三個字。
「是《笑傲江湖》!」我終於記起來了,不禁失聲叫道:「是武俠小說《笑傲江湖》的人物!我沒可能在真正的古代遇見他們的,除非他們都是真有其人,但這不是更不可信嗎?然則我不是回到古代,竟是闖進了小說世界之中?」
推開了兩扇竹門,精神彷彿的走進竹廬的園子。才一抬頭,才發覺有點兒不妥:「怎麼亮著了燈?」
這時已近黃昏,天色開始暗了下來,而在屋子裏面竟已點起了油燈:「這麼快便找到來嗎?」我第一時間聯想到青城派,打算就此轉身逃去,但轉念一想,他們沒可能知道我住在這裏而先走來等候我。或者這真的是一個整人遊戲,當我開始相信和入局之時就走來向我揭破一切,來帶我回到現實。思緒來到這裏,我第一時間衝入屋子,立即看見一個女人在廳中的桌子旁邊坐著。
那女子抬頭望著我,一臉的驚訝。只見她身穿淺藍色寬袖百摺長裙,挽著兩個小髻,頭頂插著髮簪,又是一身古裝,我就知道這個遊戲還未完結。我原本期望的是穿著流行服飾的人笑著告訴我,這是一個甚麼電視台的最新遊戲節目呢!我掩飾不了失望的情緒,頹然倒坐在地上。
我心中難過的抬起頭來凝視著眼前的女人,意外地發現她好像似曾相識。認真細看,不禁眼前一亮:好清麗脫俗!她一雙妙目也是定定的望著我,張開了櫻桃小嘴一臉的詫異的神色,我還未會過意來,已聽得她叫道:「阿一!是你在裝神弄鬼!」
這麼一叫,我才看清楚,她正是我的大學同學韓瑱琦。本來我是萬萬不會認不出她的,因為瑱琦不單是我同學,而且更是我心裏面暗戀的對象,儘管我倆各自都已有戀人。瑱琦平日不施脂粉,清麗可人,但今日一見,換了古裝的她可能受了驚嚇,膚色本就白晢此刻更是蒼白,也就顯得更出塵,使我一時之間竟認不出來。
「為甚麼妳會在這裏……」我衝到瑱琦的身前,但瑱琦卻和我搶著問同一個問題。我倆聽到都頹然了。
很快,我們搞清楚了大家對現在的情況也是毫不知情。
「不是你作弄我麼?」瑱琦有氣無力的道。我反問:「妳覺得呢?」
「其實我也知道不大可能,這裏真是古代呢。作假的話哪有這麼真實?還有我的頭髮!」本來她的頭髮並不算短,剛好及肩,但現在情況卻和我相似,頭髮拖到腰間,也是我之所以認她不到的原因之一。
「這個究竟是甚麼地方?」瑱琦說著,雙眼中隱約泛起了淚光:「這裏真的好像古代一樣,我是回到從前了,但為甚麼我連衣服也給換掉?還是一切只是一個夢……又或者是我的前生?」
夢甚麼的曾幾何時我也想過,至於前生的論調卻十分新鮮,真不愧是女孩子,想法也是怪有趣的。現在我的心思倒不會這樣想,於是反問瑱琦說:「妳認為呢?」瑱琦囁嚅著不說話,過了半晌才道:「我不知道,四周的事情告訴我這就是古代的中國,看來我是回到了幾百年前,正在獨自發愁,你就來了。」
「回到古代……」我想的可沒這麼簡單:「妳來了多久?」
「已經半天了,一覺醒來就睡在那裏面的床上。」瑱琦指了指「我的」睡房,看來她的情形竟是和我完全相同。她繼續說道:「在這裏一切都是這樣陌生,我自然不敢隨便亂走了,出到外面就像會迷路一樣……只好在這屋子裏頭呆坐著。」
我知道的事情比瑱琦多,最少我已經來了四天,又遇上不少人並且交談過,以瑱琦的經歷來說她到現在仍未接觸過其他人。但我卻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更難向她解釋。瑱琦見我不言語,生氣地道:「這裏究竟是甚麼地方?怎麼只有我和你會來到這裏?你不是說來了幾日嗎,難道一點也不知道?」說到後來,竟已是語帶哭音:「阿一……在這種鬼地方,我實在是很害怕,請你一定要帶我回去!」
這個要求實在混帳得可以,我也想別人來救我啊!但轉念一想就明白她的心情了。本來已存半放棄狀態的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了一種責任。
「妳為甚麼會來到這裏?……我是問,妳來這裏之前發生了甚麼事?」我認真地思考過之後問,覺得這的確是一個關鍵,因為我正正是失去了那時的記憶。
「我完全不知道……當我醒來時已經……」
「妳是一覺睡醒來到這裏的,但妳何時睡著覺?」
「我不肯定!」瑱琦雙手捧著頭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時睡著的,記得昨晚我正在上網……」
「妳說甚麼?」我驀然驚覺,捉著重點反問:「妳在上網?」
「嗄?嗯,沒錯。當時我正在上網,我記得找到一些十分有趣的東西,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終於給我摸到了我們兩人的共通點!我忙追問:「妳那時在網上做著甚麼?」
「這個……我本來正在漫無目的地上網,正如我所說看到甚麼有趣的想要下載……」
瑱琦說道。提起下載,我的心中忽然靈光一閃:「不會是電腦遊戲吧?」
「對!我記起來了,是一個電腦遊戲的試玩版!因為我的男朋友常提起這個遊戲所以便留上了心,看了兩看不小心錯按了Icon,只好讓它自行下載,不過隨後的事就沒有印象。」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似乎捉到了些線索,因為剛才瑱琦提到「下載」兩個字,令我憶起我也曾在來到這裏的前一晚上網時下載過一個電腦遊戲。
《新金庸群俠傳》的網上體驗版。
這日中午我遇上了青城派和華山派的爭執,而且有人提到余滄海這個人名,還有那位岳姑娘……君子劍岳不群的女兒,就只有岳靈珊!他們都是金庸武俠小說《笑傲江湖》裏頭的角色,因此我可以立即聯想到我倆是來到了一個有著金庸小說的故事角色的世界。雖然這是個天馬行空的想法,但剛剛出現過的岳靈珊成為了一大佐證,再加上其他古怪的事兒,更顯得絲絲入扣。
我看過不少金庸的武俠小說,雖然並沒有細讀,卻還有些少印象。
「我們……是不是回到古代了?」瑱琦目光中一片迷茫:「我可以接受得到的,你這在幾天所知道的應比我多,你告訴我吧!」
「我不這麼認為,」我一邊思量如何措詞一邊說:「這是很難解釋的……如果是古代的話那的而且確是存在過,所發生的事只是時間錯亂而矣。我覺得這不是真實的古代,相反是一個本來就不存在的世界吧!」瑱琦聽得一頭霧水,不知所以:「難道……我們都在夢境之中嗎?」
天完全黑了下來,很多事情我自己也只是猜度而已,如何能夠令到瑱琦明白?於是不再在這話題上糾纏下去,和瑱琦利用廚房的東西胡亂造了飯將就著吃飽了。
這個竹廬有一個房間和一個廚房,當然還有一個小小的廳子。我安排她睡在唯一的房間,而我則預備在廳睡一晚。我還不知道怎樣告訴瑱琦因為得罪了青城派的人而必須在明天離開這裏,心情十分煩燥。
當我坐在桌子前沉思的時候,瑱琦仍未睡得著,走了出廳坐到我的對面。我明白她這種心情,第一天來到這裏我也是躺在床上睜大雙眼一直等到天亮。
瑱琦對於查清楚這件怪事的來龍去脈仍是不死心,趁這機會再次追問我道:「你說這是一個不存在的世界,又說這不是夢,那究竟是甚麼一個所在?」
我搖頭說道:「這斷不會是夢這麼簡單……其實妳也知道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我認為這是一個虛構的真實世界──妳可能會覺得我是自相矛盾,但這是我的解釋──這個虛構的真實世界是某些擁有不可思議的能力的人造出來。」接著我把今天遇到的事情告訴她。
瑱琦明顯是不愛看武俠小說的,對甚麼羅人傑、青城派都不清不楚,但當我說到岳不群的時候,她叫了起來:「這是甚麼說話,他不是虛構的故事人物嗎?我在電視劇裏看過這個故事,叫做《笑傲江湖》!」
岳不群的名字可真十分響亮,瑱琦果然聽過,我點了點頭:「這就是我要妳明白的事了。我遇見了很多本應是虛構的人物,但卻是真實的遇見,不是演員扮演的。所以我說這是一個虛構的真實世界,妳明白了嗎?」
「《笑傲江湖》的虛構世界?但為甚麼……」
「別問為甚麼,因為我也說不上,我只是根據眼前的事實所推論出來,其他事情要有更多的資料才行。」我說:「不過我很想證實一件事情,那就是妳昨晚所下載的電腦遊戲叫做甚麼名字?」
「好像是……」瑱琦一臉迷茫:「嗯,對了,說起上來好像也是由金庸武俠小說改編而成的遊戲,叫做……」
「《新金庸群俠傳》吧?」
「對!」瑱琦叫了起來:「……但你為甚麼會知道?」
「因為我也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如果說是睡著,我寧願說是失去知覺。」我攤開雙手,說道:「這樣的話我們遇上《笑傲江湖》的人物就有跡尋了。」
「你說是電腦的問題?」瑱琦驚訝地說道:「這不是更不可思議嗎?電腦將我們帶到古代……不!是虛構的小說世界?既然是虛構,又是甚麼人製造出來的?」我苦笑著再次搖了搖頭:「妳的問題我一個也回答不了。時候不早了,明天還要趕路……對了,明天我們就要離開這裏,正如剛才所說,我得罪了『青城派』啦,因此妳要早點睡,別想那麼多……那些事情交給我去操心就可以了。」說著便讓瑱琦在有床的那間房中睡倒,而我則回到廳中。
我心情實在很徬徨,雖然遇著瑱琦,但情況一點也沒有好轉,反而變成了負擔。試想逃亡本來就是一件麻煩的事兒,如今加上一個甚麼也不知道的瑱琦只有更加手忙腳亂。
 樓主| polo2009 發表於 2009-5-27 18:52:06 | 顯示全部樓層
2# polo2009


我看著瑱琦在床上睡倒,替她輕輕的掩上房門。
「唉~!」我將額頭抵在門上,右手按著胸口低聲的嘆了口氣。當我終於轉過身來的時候,不禁嚇了一大跳──我竟然看見一個短髮的美麗女子,穿著一身米白色絲質時尚套裝衫褲和高跟鞋,輕輕鬆鬆的坐在椅子上望住我淺笑。
這種追得上潮流的造型我已經有四天未曾見過,乍看之下還以為是自己一時眼花,然後我意識到找出真相的機會終於來臨了──試想一下,一個身穿二十一世紀流行時裝出現在這古代環境而滿不在乎的女人,當然極有可能和整件神秘事件有密切的關係,至少我認為她是知道內情的,甚至直覺上就認定她是始作俑者。
其實我的內心深處已經雖然開始懷疑這是一個電腦世界,又或者是透過電腦而把我們帶到這個空間之中,但還是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從這個女人口中聽到「你被我們成功整了」的說話。
「妳是誰?為甚麼會在這裏?」我心中保持著警惕,踏前兩步,伸手指著她一口氣問道:「這是一個惡作劇嗎?」
「惡作劇?」這個女人展現了令人舒服笑容:「不是的,但你若是要這樣說,我一下子也不能反駁……」
「這是電視台的一個遊戲嗎?」我再走前兩步,繼續試探問。
「遊戲!你想到了這個,真是非常的難得啊!只不過你說甚麼電視台呢?我不是十分明白。」這個女人說道:「或許你認為這是一個用來作弄人的遊戲,但我可以告訴你這裏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妳和我之所以來到這個不明不白的世界是有甚麼關連嗎?」我捉住她的手臂,沉聲問道:「這個世界是妳創造的嗎?」
「我並不是甚麼創造者,我只是本遊戲的管理人而矣。我沒有名字,因為只是一組電腦程式……你大可以叫我E-34,那是我的程式編號。」這個女人試圖以笑容來緩和我的情緒,自我介紹道:「我來到這裏就是為了告訴你們現在所發生的一切……」
「電腦程式?」我一時間未能好好理解她的說話,內心更是緊張起來:「妳說甚麼遊戲管理人?說清楚一點。」問到這裏,我的眉頭不由自主一跳,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猜中了甚麼。
那女人從容一笑,說道:「你們是誤闖了新開發的網上遊戲《新金庸群俠傳》體驗版的世界之中,所以一切都變得這麼有趣。你們應該很享受吧?」我的腦袋像是被炸彈炸中一樣,「轟」的一聲直響。這個時候瑱琦聽到了聲響推門走了出來,聽到這個自稱E-34的女人的說話,也顧不得她是誰人,立即追問:「妳說甚麼遊戲世界?」
  「這是一個由電腦所模擬出來的虛擬世界……你們不用慌張,其實這一切都只是遊戲而矣。就像其他電腦遊戲,只不過它用了一個全新的作業系統,令到它成為最真實的模擬區域,但說到底它還一隻角色扮演遊戲,俗稱『RPG』。」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禁感到非常震驚。近年很多遊戲廠商的確不斷研究虛擬系統之類的東西,只要帶上特製眼鏡,甚至配備電子手套,就好像置身於另一個由電腦設計的世界之中。我完全明白這個女人的說話,她的意思是我眼前這一切都不過是由電腦以程式設定模擬出來的假象,就連這個動人的女人──E-34,也是用電腦繪製而成的虛擬人物,怪不得會這般美麗和完美。這種近乎天方夜譚的事情我要待不信,卻又證據確鑿。
瑱琦在似明非明之間,但仍用最決絕的語氣說道:「無論是遊戲也好是陰謀也好,我都不想再在這裏耗下去,既然是妳造出來的就請妳立即帶我走吧!」
「很是抱歉,唯獨這個要求令我為難……因為到現在為止,《新金庸群俠傳》還沒有『離開』這個功能。」E-34用充滿歉意的眼光注視著瑱琦。瑱琦的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一時之間不知應該做甚麼反應,我代她說道:「這講不通吧?如果是遊戲的話為甚麼會沒有這種最基本的功能呢?任何遊戲也有即時退出的選項。」可能我已經完全相信E-34的說話,所以能夠立即和她進行深入的對話,因為在我自己的心目中很早之前暗地裏也曾推論到遊戲世界這一地步,只是還不太肯定罷了。
E-34一邊從自己上衫的口袋裏面掏出一個搖控器似的細小物體交給我,一邊說:「這是本遊戲的選擇示窗,我出現在你們面前除了解釋這一切之外,主要也是想把它交給你們兩個。裏面真的沒有『離開』這一項……不信的話你們可以自己查看,因為這個遊戲仍未算製作完成的。對,按這一個按鈕……」我走上兩步,接過了 E-34的搖控器,依她所指示按下搖控器上其中一個按鈕,在我的面前突然凌空出現一個鐳射投映示窗。E-34悠悠的坐著,抱著雙臂,繼續她的解說:「現在你可以用搖控器操作又或是用手觸碰投映示窗……」
「為甚麼未完善的東西也拿出來害人……」我邊嚐試在示窗裏搜尋選項邊嘀咕道。
「這不能怪人啊!是你們自己闖進來的,我們還未正式將它上載和發行。」E-34無奈地笑道:「我也很替你們難過,原本只是想在網上測試運行,誰知竟會有人這麼巧下載了程式,這只能說是意外。」
  瑱琦以低得不能再低的聲線問道:「那我們要怎樣才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呢?」
  「只有一個辦法,」E-34換了一個坐姿說:「完成這個遊戲,只要能夠順利登入結局相信就可以回到現實世界了。」
  「相信嗎?……那怎樣才算完成遊戲呢?」我沒好氣的問。雖然詳細的情形還不大清楚,例如我是如何被捲進這遊戲之中,又或是這遊戲究竟是誰設計出來等等,但那些問題都不算重要。我經已知道一個大概,這和之前我所估計一樣,就是我和瑱琦來到了一個不存在的世界之中。而比我預期中還要好的是,我倆還有回去的可能,而且辦法很明顯的放在那裏──就是玩下去。
  「嗯……既然說了這麼多,不妨再告訴你們多一點。只要你們其中一人能夠在最後一關的『華山論劍』之中擊敗群雄,成為武林盟主,便算是完成遊戲了。到時你可以看到結局,之後就會自動出現回到現實世界的通道……應該是這樣吧。」
  「只是『應該』?」我的臉色多多少少也有點難看,冷冷的問道:「剛才妳也只是說『相信』,難道連妳也不肯定嗎?」E-34有點兒尷尬的說:「因為沒有人試過,所以一切還只是理論層面……遊戲的設計者是這樣設定的嘛!當然你們可以替我證實這些理論的,一切就拜託你們兩人了。」
我想了一想,也就釋然了,但還是抗議道:「你說要『華山論劍』,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那是相等於比武大會了,但我們兩人絲毫不懂武功啊,如何去贏甚麼武林盟主?」
  「那你們就要去拜師學藝了,別忘記這是角色扮演遊戲。你們可以放心,有著很多的時間呢。」
  瑱琦用擔憂的語氣說道:「我們不能夠在這裏留太久,家人會擔心的。」我知道在瑱琦的心中除了想念家人之外,當然還會掛念她的男朋友,不禁有點妒忌,十二分的不是味兒。心中又想,如果能和瑱琦二人在這個世界過一輩子,可能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這個你放心,遊戲內的時間運轉和現實生活是截然不同的,畢竟是電腦世界啊!這裏一切都只不過是和妳的腦部產生作用而虛擬出來,由於人類的大腦十分活躍,思想的速度也很高,所以在這裏你們看似經過了一天,實際只是用了約一秒鐘……那是微不足道的時間。」E-34詳細地解釋說:「即使妳在這裏耗上一年也不過花掉現實世界的六分鐘,電腦程式只是接通你們的思想產生互動作用而已,身體的新陳代謝速度是不會受到影響,當然和現實一樣沒有改變,那是說你們在這裏不會衰老。」
我知道她的意思,譬如我們在這裏過了三十年,那不過是思想上的錯覺而已,真正的身體其實只進行了三小時的新陳代謝罷了。E-34撥了撥前額的頭髮:「還有一樣重要的事情是一定要知道的,否則後果可大可小……如果你們不能『爆機』的話,就會永遠滯留在這兒囉!若果你們死在此地也不能回到現實,因為你們真是會死的。」
我心中一驚:「不是說這只是一個遊戲嗎?」
「對!這是一個真實得不得了的遊戲,」E-34認真地說:「你要知道,這個遊戲的設計者劃時代的以電腦創造了一個異次元空間,一個人工智能區域。然後在裏面進行設計及虛擬,這裏一切都是由設計者創造出來,但基礎卻是一個真正的空間。你們並非只是思想連接了電腦那麼簡單,事實上連帶身體也給扯了進來,只要身在這空間之內一切相對地會變得真實,因為進入這區域的人大腦會和電腦系統聯結同步進行,如果你在這兒被電腦人物所殺大腦當然也會死亡。這就是『真怍假時假作真』,虛幻原是難分啊!」
我實在想不到這個表面上是一個美女的電腦程式還能夠提出類似「莊周夢蝶」之類的論調那麼哲學,當下失笑問道:「那麼到底幾時是『華山論劍』?我心裏也要有個章程,好歹預備一下。」
「放心,最後一關『華山論劍』是要玩者完成若干事件之後才會出現的,就像一般角色扮演遊戲一樣。」E-34這個時候就像一本活的說明書一樣,講解著這個遊戲:「當你達成所有導致『華山論劍』出現的條件之後,而聲望又夠高的話,就會有人給你送來請柬,你依時趕去就可以了。」
我心中有一陣親切感,就像見到老朋友一樣──這些角色扮演遊戲是我玩慣的,一點也不陌生。心想既然如此,絕不能浪費E-34對這個遊戲的認識,所以趁她仍在眼前時盡可能問清楚一切:「那究竟有甚麼事件是我們必須要去完成的?」瑱琦憂心忡忡的想著這個對於她來說的惡夢,壓根兒就不明白我何以能如此興緻勃勃的問這問那,但我的確是逐漸給挑起興趣來。
「我可不是一本遊戲攻略!你們不懂得自己去發掘的嗎?」E-34像是明白我的心思,反說道:「既然進入了遊戲就應該依遊戲規則自己玩下去……這個階段能夠告訴你們的事情,是你們需要找出十四顆流落到江湖之中,代表著十四本金庸小說的『神石』──事實上你要完成的事件都是為了得到這十四樣物事──只有集齊之後,加上聲望足夠的話,武林大會才有可能召開,而這個遊戲一共包含了金庸『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十四部中長篇武俠小說,那十四件神石正是由此而來。此外還有很多隨機事件,每每有意想不到的支線出現。你們必須去到故事中曾經出現的重要地點查訪,自然會有線索的了。」
「但各個金庸小說故事都是在不同的時代的發生,由北宋一直至到滿清共五六百年的時間,我們怎樣去找尋……」總叫做看過金庸小說的我立即提出了疑問。
「你們還是不明白……這並不是真正古代中的哪一個朝代,而只是一個名為『金庸群俠』的虛幻世界,時間空間都是互相混淆共存的,根本就沒有所謂時間之分,甚至連故事也沒有了……唉,說也說不明白,你們只要親身體驗自然就會知道了。」E-34盡量解釋說。
我還是掌握不到她所說的話,反正是騎虎難下,唯有見一步走一步吧!只是一樣是說得明明白白的,那就是我們誤打誤撞進入了這個遊戲世界,不能不玩下去……否則永遠回不了家。這有點像一些卡通片的橋段一樣,卻真的發生在我和瑱琦身上。
「這竹廬是遊戲為玩者安排的家……本來你們應該從這裏開始,由我略作解說才展開冒險,所以這屋內的一切都是為你們預備的,那些道具你隨意取去也……」
「放心!我已老實不客氣的拿了銀兩啦!」我笑著說:「這些妳反而不用說,我是熟習角色扮演的玩法,之後還須強化手頭上的物品和找尋新的道具嘛。倒是這遊戲的版圖太大,我們該怎麼開始呢?再者,我回想起來,其實自己也不算是熟悉金庸小說……很多情節都忘得一乾二淨了,要玩下去難度很高……」
「關於版圖問題你說得很對,這也是我們引以自豪的地方,因為我們創造了一個很大的虛擬世界,而且還會不停開發。《新金庸群俠傳》的分支很多,系統也很大,可以讓你在裏面隨意走動,不過除了少數特殊事件之外先去哪一個場景完成哪一個要求其實也沒多大關係。你到處找人談話亦可,橫豎RPG遊戲一開始時,只屬於讓玩者熟習玩法和提升Level的階段,劇情沒有這麼快開始推展……依著一般玩法試試吧!」E-34說道:「記著,這是一個改編遊戲,雖然人物和場景就是你所知道的那些,但故事情節和人物性格、關係等不盡相同,甚至可能就連基本的正邪取向也顛倒了,至於你的出現更會成為影響故事發展的主要因素……我們希望做到沒有看過金庸小說的人也能投入去玩,所以情節基本上是獨立的,不用玩家先對金庸小說有很深的認識。千萬記著,不要只根據小說而玩啊!否則可能要倒霉呢!」
我點頭表示明白。
E-34數著手指說道:「還有幾樣要注意的事項,請你聽清楚了:第一,你最好在遊戲過程中尋覓一些夥伴組成隊伍共同冒險,而且隊伍當中包含不同技能的人,這樣自然會事半而功倍;第二,要經常留意在示窗狀況選項中的『仁德值』。」
我依言按出了那一項,果見狀況中包括了「聲望」、「仁德」等個數值,不禁問道:「這個『仁德值』有甚麼用?」
「隨著你在江湖上的日子增多,『仁德值』會因應你的所作所為或升或跌,如果仁德太低的話會被認為是江湖敗類……你最起碼要知道,江湖之上武林之中,是有所謂正邪之分,你要小心選擇。」
「難道會有Bad Ending嗎?」我忙問。
「不是,結局沒有好壞之分,但是中間發展的支線會不同,而且若選擇了當壞人的話自然會和武林正道作對,想做忠的還是做奸的就要由你自己決定了。」E-34 聳了聳肩:「這個數值也只是作為一個參考提醒你,一百點是最高,低過五十便會為正道所唾棄……當然,你也可完全不理,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
「後者倒是較適合我,」我笑道:「看甚麼數值!我認為是對的事自然會做,只看著數值多沒意思……我當然會做好人,不過覺得自己的價值觀還可以,不用別人來規範。」
E-34點了點頭,又道:「還有就是有兩個遊戲人物是你要知道的,一個叫做南賢,知道武林過去所發生的每一件大事;而另一個則是北丑,聽聞他知道很多江湖秘聞,門派私隱……以後你還有甚麼不明白的事情應該去找他倆。」頓了一頓,她又說道:「話說得已是差不多,大約就是上述那些,再有甚麼問題也不是我現在可以回答你的。」
「我明白了,南賢、北丑嗎?你們可真是想得週到,安插了這兩個人物,那麼關於這個改編了的『另類江湖』總算能找人問問了。」我摸了摸長長的頭髮:「這個古裝扮相自然也是你們的把戲了?」
E-34笑著說:「這個造型是遊戲設定,不是很酷嗎?」
瑱琦也是低頭看了一看自己的衣衫,臉上出現苦笑。我呆了好一會,才想了另一件無關痛癢的事:「為甚麼妳會到今天才來到這裏向我解說?我已經白白浪費了四日啦。」
「真是對不起。我們起初只打算在網上測試,沒有想過會有人闖了進來。待昨晚她被拉進區域時觸發了我們的監察系統,我們才驚覺原來同時間還有其他人……」
「同時間?我來了四天哩!」
「不是說過了嗎,在現實的生活裏面只是過了四秒罷了。」
我沒好氣的說:「除了我倆到底還有沒有其他人倒楣地被你們扯了進來?」
「這個……」E-34側頭想了一會:「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事,據電腦所紀錄應該還有第三個人,這個人甚至比你們兩個要早上半小時進來,但卻完全失去他的蹤影,連我也不知道他到哪裏去了。」
我「啊」的一聲倒沒放在心上:「反正這個遊戲就不完善了。」E-34哼了一聲,又說:「我真的要走了。」站了起身,拍了拍微皺的褲子,便要離去。
「妳要走了嗎?」我有點若有所失:「以後有事怎麼找妳?」
「我說過了,再有甚麼事情應該去找南賢和北丑!不過有關操作的問題,仍可以問我……我只是一個程式,你用這搖控器就能叫我出來,按『管理』那一個選項。」走到門前,E-34卻又像想起了甚麼,回頭說道:「呀!對了,忘了告訴你,一定要記得存檔,如果你們其中一個有甚麼差池,只要另外一個還存在的的話,或許能利用這個功能挽回敗勢。」
「死了也可以復活嗎?」我驚喜問。
「這點我不知道,」E-34搖頭說:「畢竟是從未有人試過的新遊戲……如果死了的話,大概不能夠吧!存檔的原理是將電腦程式和你們大腦的連繫從新設定,假若你死了的話,思想已然停止運作,電腦程式難以再產生互動作用……」
我在似懂非懂之間,還未知道應該說甚麼話,已見到E-34向我和瑱琦揮了揮手,慢慢在我們眼前消失──那種消失方法就像電視走台或無線電波接收不清而令到畫面消失一樣。
我們兩人目瞪口呆,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真是不知從何說起?」看瑱琦的臉色好像身在夢中一般,我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倒是清楚得很。無論如何E-34總算是已提出一個回去的辦法,既然已經知道了,我就一定能夠把妳帶回現實世界去!」
「為何你可以這麼輕鬆?」瑱琦微嗔道。
我有點淡然的說道:「這根本就是一個遊戲嘛……」
「這是她說的!名為遊戲,但我們也是回去不了,而且還有可能死在這裏呢?」
「但妳這麼心焦和擔憂也改變不了甚麼啊!抱甚麼樣的心情去應付由自己來決定,我只是選取了一種令自己開懷的手段而矣。面對現實,以自然和隨意的心去面對才能夠看得更清楚,做得更決斷──Don’t worry, be happy──這是我的人生哲學。」
瑱琦終於嘆了口氣:「我這次真是認命了。」我失笑說道:「我們給自己一個限期,剛才E-34說在這裏過一日等如現實的一秒,我們可以在這裏花上十年時間,在現實世界才不過是一小時罷了。」瑱琦聽到要挨上十年,嚇得臉青唇白:「我不要!」說話間我不禁哈哈大笑。
<……遊戲正式開始


就這樣平平安安的過了一夜。
青城派固然不會這麼快找上門來,而我也因為終於知道了真相,放下一塊心頭大石,一直緊繃著的心情得到了放鬆,雖然只是睡在地上,但比過去四天都要睡得安寧。
儘管對一切還只是一知半解,不過相比起一無所知,我們的處境是好了很多,我也有了目標去前進。
天亮沒多久我就醒了過來,為遠行作好最後的準備。我首先檢查了包袱裏頭的物事,確保所有銀兩和在屋子裏找到的東西都收好了,又再在屋中仔細搜了一遍。然後,我檢查示窗功能,除了「存檔」、「讀檔」之外,還有「武功」、「物品」、「金錢」、「狀況」、「地圖」、「管理」等選項。我查看了「物品」一欄,發現只要是我取去了據為己有的物件,一律能在這一欄中找到,並列明了物品名稱和功用。這下子可好了,這幾天我從家中櫃子裏頭找出很多不同的丹藥,本來不知用途,但現在可謂一目了然。
<……得到銀兩、飛刀、草藥、傷風素、排毒美顏丸
「野球拳?」我看了關於武功一欄,雖然我未學過任何武藝,但還是有一種基本武功給我防身:「那即是猜拳囉!這也算得上是武功?」<……學會野球拳
「甚麼事這樣嘈吵?」瑱琦揉著眼睛從房中走出來,問道。昨夜大概很晚才睡,瑱琦竟睡到日上三竿。
我笑了一笑,不說甚麼。再一次找遍了竹廬裏所有櫃子,並把可以帶走的都帶走了。然後,和瑱琦踏上成為武林盟主的路途。
「你很興奮呢?」瑱琦一邊走一邊問我:「你一定甚有把握了罷。」
「當然,」我笑著說:「我經常玩角色扮演遊戲的。」
「男孩子都喜歡這些電腦遊戲……你玩得很出色嗎?」瑱琦的說話令我感到尷尬,只是乾笑了數聲。我又怎好意思告訴她其實我未試過在角色扮演遊戲裏頭爆機呢?


四月的日子風和日麗,即使是在官道上行走也不覺辛苦。我和瑱琦二人離開了在竹林的家後,緩緩向北走去,不知不覺已經又過了一日。可能是受到我的感染吧!瑱琦開始用另一種心情去對待這個不能改變的事實──我們在一個電腦遊戲世界裏面。
<……第1年4月
正如我告訴她一樣,事情經已發生了,我們只有努力玩下去才能將遊戲結束,從而回到我們的現實世界。在這種情形下苦著臉也是要玩,開開心心也是要玩,為甚麼不可以抱著享受的態度來面對眼前的一切?
瑱琦第一次在這個世界遇著其他人的時候顯得有點膽怯,但現在不得不開始適應下來。事實上這裏所有人都很友善,而我就像遊客般來看這個武俠世界,一切都是那麼的新奇和有趣,令我忘記了其他煩惱事。
瑱琦看來還是有點兒思家,我說:「用E-34的說話來分析,現實世界只是過了一秒而已,妳的家人仍未發覺妳不見了而擔心妳,所以我們的思念也暫時可以省掉。」瑱琦不禁苦笑。
下午我們已來到西湖旁的一間客棧──當然不是河洛客棧了。我覺得有點疲累,便拉著瑱琦走進去坐了下來。我們不敢再到平安集,害怕碰著青城派的惡人,因此在離開竹廬之後往西北方向繞道行走。
我們兩人在店內坐了下來,店伴立即過來招呼:「兩位是投棧還是用飯?」我見天色尚早,說:「就來兩碗白麵好了。」
待店伴走了開去,瑱琦說:「不在這裏住一晚嗎?」
「西湖是觀光勝地,客棧和旅店一定很多,我想過了湖才再找落腳的地方。」我笑道:「瑱琦,難得來到杭州……我以前可沒來過,但所謂『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杭州的景色我一向是非常欣羨的,我們就去遊湖吧。」
「你真的是這麼有興緻啊!不過話說回來,我們究竟要到哪裏去?這兩天你還沒有想到嗎?」瑱琦拿了兩對筷子用茶水洗淨:「你的心中現在有甚麼打算?又要找東西又要當武林盟主,時間已是十分緊逼,我們總不能漫無目的四處闖蕩,你不急著回家嗎?」
「誰說我不心急?只是千頭萬緒,實在不知如何開始……E-34說過了,遊戲一開始只是讓玩家摸索玩法和提升實力,妳沒有玩過這種遊戲所以不知道,頭幾關只是讓玩家實習性質的和一些嘍囉對戰。」我聳了聳肩膞說。
瑱琦打斷我的說話道:「我以為你對金庸小說的故事非常熟悉。」
「首先,我雖然看過其中幾本查良鏞先生的小說,卻只是以消閒的態度去看,並不像甚麼金學研究者一般去深究;第二,這不是改編自一部,而是十四部小說,要好好整理情節非一時三刻所能辦到;最後,這是改編遊戲,不是跟足原著的橋段就能玩完,E-34這樣對我們說過了。」
「總之我就是一竅不通,連一本武俠小說都未看過,更不用靠我了。」
「我也不過是依稀記得書中的情節和幾位主角,但是本來就不是背熟的東西,現在越是緊張想要記起就越是難以……」我搖著頭表示無奈。當我在平安集第一次遇上青城派和華山派的人之後,一直努力將我在中學時代看過的金庸小說,尤其是《笑傲江湖》的情節整理,好讓自己能夠理出一個頭緒,卻並不太成功。大概是有一段時間沒重看吧,又或者是過於心急所致,結果只有零碎片段而矣。
另一方面,我相信如果太清楚故事情節的話,遊戲會變得不那麼好玩。
對了,E-34不是說過了嗎?她的目的正是要把遊戲設計成任何人,即使未看過金庸小說也能夠玩。
這個時候店伴送來兩碗麵,我接過了瑱琦洗好的筷子,說:「從這兒向北走,不一日便會去到蘇州,再過一點就是長江南岸;往東走就會到海邊;往西走是安慶……瑱琦,妳認為我們應該先到哪裏好?」
「你真是以為我們是遊客了?」瑱琦望著我嘆氣道。
我揚了揚眉,說:「不是說過了嗎,要以輕鬆的心情……」
「我們沒時間啦!」她有點發急:「阿一!你怎可以優哉悠哉?」
「才過了兩秒,是兩秒!」我豎起了兩根手指強調著說。
「身在這裏的我不是這麼想!一兩天還可以處之泰然,之後便度日如年了。」
雖然瑱琦的心情我不是不明白,但要知道心裏再急也是於事無補,因此沒好氣的擺手說道:「到時候再算吧!我肚餓了。」
瑱琦發脾氣般把麵都塞進口中,臉蛋兒變得漲鼓鼓的,我看見了忍不住發笑,終於以致開懷。瑱琦雖然極力想板起臉孔,卻也是堅持不了,最後掩著嘴笑了起來,氣氛轉眼便緩和,我們之間的芥蒂亦就此解決了。
我認真的考慮了一會,說:「既然要做武林盟主,那就必須學武。雖然只是遊戲,但我想學武的過程應該也會辛苦,而且要花上好些歲月……瑱琦,我想保護和照顧妳,然而另一方面,恐怕妳自己也要付出努力才行。」
「你的意思是我也要學武功?」瑱琦瞪大了雙眼望著我,我果然沒猜錯,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問題。我說道:「也不一定,只不過妳也是玩者之一,如果甚麼也不做那不太像樣吧?再者,以妳平日認真的性格,將一切都交給我去辦自己也不會放心,畢竟關乎能否回去現實世界呢。」
「你說的沒錯,只是打打殺殺的事……」
「雖然是很辛苦,但不過是一個異常認真的遊戲……踢足球也需要跑來跑去啊!」我笑道。
「我從來不踢足球的,阿一。」
「……羽毛球也是一樣,總之就當作一種運動看待吧!」我有點啼笑皆非:「我只是比喻一下……好像柔道、跆拳道等等,也是打鬥的運動。瑱琦,無論做甚麼也是要付出努力的,讀書如是,玩遊戲如是,就連行走江湖亦如是。」
「阿一,你在這裏很不同以前呢,」瑱琦望著我,有點不思議的說道:「你怎麼認真起來了?」
「我只是喜歡玩罷了,」我呆了一呆,笑著說道:「我愛玩,不能說是認真……我真的把她看作是遊戲了。」
「這就和你對題了,你一向是遊戲人生。」
我哈哈的笑了起來:「武功嘛,我們是一定要學的了,問題只在於到哪裏拜師學藝。妳要知道武功出神入化的人不會隨便收徒,一些濫收的門派又不會厲害到哪裏!」
「我們勤力一點就可以了。」瑱琦說:「在大學裏教授不懂教書,我們也可以自學。」
「不是這麼簡單的,和知識不相同,武功本身強弱差異也很大,學了沒有威力的武功等於沒有學過,」我搖頭說:「不!應該說是比沒有學過還要糟糕……再者學術書籍還可以自學,武功秘笈卻不可以亂看,否則走火入魔,輕則全身癱瘓,重則性命不保。」
「樂觀一點的說話,和你一起進入遊戲真可說是不幸中之大幸了。」瑱琦嘆了口氣,又問道:「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我想先到華山,那是江湖上的正宗門派。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曾經見過華山派的門人,就算不是投入華山的門下,最少也可以從那兒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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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polo2009


金庸群俠傳.序之章(三)

長江的確是氣勢澎湃的一條神龍,不比孕育中華民族的黃河差上多少。當你站在岸邊──尤其是下游近海口的岸邊,望著湍急的江水不斷向東湧去,一定會想起很多前人的詩句。
在一個淺灘處,我和瑱琦覓到一個艇家答應載我們過江。我和瑱琦商量過,她讓我先到華山一趟,看看有沒有機會拜師學藝。再者普遍有名的門派或是武林高手都是在北方立足,想要學會高強武功從而成為武林盟主的我們當然需要向北走,唯有逐漸遠離我們在這個世界的家。如果真的成功在北方安頓的話,從此以後只怕有一段時間也不會再回來了。
和艇家議好價錢之後,交付了銀兩便扶著瑱琦上船。
當船逐漸撐至江心,長江帶給我的震撼就更是巨大了。我深深感受到大自然力量的絕對,在她面前人類實在十分渺小。我又想起在現實世界裏所謂長江三峽工程,企圖以人為力量去改變大自然,即使得到短暫的勝利,早晚必然會遭受她的反擊。
更何況自然的景色是那麼的令人醄醉,何必要強行改變?我們並不是造物主!
艇家那比大腿還要粗壯的手臂不是蓋的,看著那江水洶湧而來,真不明白他如何能在激流中握住長篙,使小船向著對岸前進。「如果在這兒跌下去一定會沒命的。」正當我心裏這樣想的時候,艇家突然說:「小子,你到了。」
「甚麼?」我一時會不過意來:「這裏才是江中心……」
「所以老子是叫你跳下去!」艇家一臉奸惡的笑著說。我又是呆了一呆,轉眼卻完全明白了,把還未知道發生甚麼事的瑱琦拉到身後,怒道:「你想打劫?」瑱琦聽到以後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緊緊的捉住我的手臂和衫尾。
那艇家哈哈大笑:「妳不用怕!大姑娘!老子不會把妳踢下海去,這麼好瞧的妞兒老子是疼妳還怕來不及呢!兄弟們一定羨慕死了!」
「你怎可以見色起意?」我憤怒得不可開交,喝道。
「小子,教你個乖!財不可以露眼,你下世要記著了!帶著百幾兩白花花的銀子上船,我『巨鯨幫』豈有就此放過之理?」艇家冷冷的望著我說:「快跳下去吧,老子不願動手。」
「原來是『巨鯨幫』!」我怒不可遏,眼見在小艇上面活動又不方便,想逃也逃不了,把心一橫,突然發難,用盡所有氣力向那惡人的懷裏撞去,要把他先撞下江裏。雖然我明知他必熟水性,眼前卻也只有這個辦法了,因為我不懂游泳,落到水裏只有死路一條。
豈料那人比我想像中還要強壯,果然不愧為在長江激流中仍能從容控制小艇的人。他在我的猛力衝撞下只是身體晃了兩晃,伸手一把捉住我的衣領,罵道:「格老子!你要吃苦頭嗎?」我在情急之下,一拳擊在他的肚子之上,料不到力度竟是不弱,痛得那人彎下腰來。我擺脫他捉著我的手,很自然地一個轉身,用手刀斬在那人的肩頭上,使他發出一聲慘叫。
我陡地一呆,自己是在甚麼時候學會這兩招攻敵招數的呢?難道這就是示窗「武功」一欄裏所謂的「野球拳」了?就在這一陣猶疑,那人用腿一掃,我立即失去平衡,身子飛出了小艇之外。
在瑱琦的驚叫聲之中,我在空中奮力拗腰,勉強伸手捉著艇邊,雖然已經跌進江中,但仍不至被江水沖走。那惡人一邊大叫一邊用力出腳踏在我捉住艇身的左手上,令我幾乎痛得就此放手。他還要再踩,瑱琦慌忙上前捉住他。
我看見他回頭推開瑱琦,知道機不可失,從懷中掏出一把飛刀,朝那惡人的後心擲去。噗的一聲,飛刀直沒入柄。那惡人哼也沒哼一聲便向瑱琦身上倒下去,嚇得她狂呼避開。
幾經辛苦,我才在瑱琦的幫忙下爬回船上,已是全身濕透。
「幸好把竹廬的東西都帶出來……咳咳!」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說道。在竹籚的櫃子裏除了銀兩和丹藥之外,還有十把飛刀,我一直把其中兩把放在懷裏以備不時之需。
我勉強站起身來,踢了一踢那個艇家的身體,證實是死透了,便從他的背上拔出飛刀,把血都揩拭乾淨再放回懷中。瑱琦以顫抖的嘴唇驚慌地說著:「你殺了人啦!阿一!你真的殺了人啦!」我呼了口氣,說道:「這個不用妳說我也知道,是我的第一次殺人,請妳不要比我自己還害怕……不過他是一個虛構人物,妳看著覺得真實,其實與我們在電腦畫面打倒對手是沒兩樣的。這只是一個遊戲而矣……目的就是以武力稱霸武林,當中必定會有很多比武,而且總有機會殺人的。」
瑱琦仍是不肯接受這個解釋,我只好再說道:「瑱琦,如果是一個類似《生化危機》的射擊遊戲,讓我們進入了,妳能夠想像會是一個甚麼樣的情景?」
瑱琦大概知道《生化危機》的比喻,那是一隻非常出名和具人氣的射擊遊戲,可說是血肉橫飛。瑱琦不禁低下了頭,惴慄的說道:「這種打殺遊戲……學武就要殺人的話,我不想玩下去了。」
「如果我們不學武,下一次死的就會是我們,」我斬釘截鐵的說道:「更有甚者,妳落到這些人手上,能夠一死已是萬幸了!到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夠了!」瑱琦掩著耳朵閉起眼睛不斷搖頭叫道:「這不是遊戲嗎?他們還可以把我怎樣?」
我用力把屍體拉到艇邊,心中不禁一陣煩悶。老實說雖然明知他只是一個虛構的遊戲人物,只是那設定實在十分出色,那種重量、血腥味還有真實感令我感到嘔心,我不過是在逞強來安慰瑱琦罷了,如果連我也接受不了,她一定會崩潰的。
當我將屍體推入江裏,赫然發現小艇正隨江水漂流,兩頭也不到岸的向下游沖去。我心下大驚,不動聲色的走到艇尾,扎穩馬步雙手使勁握著長篙,嚐試去控制這隻小艇,卻立即發覺那是沒有可能的。
「說起來,」我心下尤自慌亂,卻裝著不經意的問:「瑱琦妳懂得游泳吧?」
「嗯,叫做懂得一點吧!」
「那麼假若剛才情勢危急,妳也可以跳水逃生了。」我強笑著說。瑱琦搖頭道:「不要開玩笑,在這種地方落水任誰都會死掉!只有給沖走的份兒,休想游過江邊。」
雖然我不想驚動怕事的瑱琦,只是在這時候笑容難免顯得勉強。瑱琦有所驚覺,問:「甚麼事?」見我不回答,又追問道:「不是艇子出了甚麼問題吧?」
「怎會?這隻艇很是完整,」我苦笑道:「只是我不夠力量去把舵罷了。」
瑱琦還是不解的問:「那麼我們可以怎辦?」
「這裏的水流太也急了點,不是門外漢的我可以把舵……也許隨江水沖出大海,在海面較平靜的地方應該較容易把艇撐回岸邊吧。」我無奈的自我安慰,然而當我一回頭,看見了前面的急流,就知道我們無論如何是過不了那裏的。
可能是江底的影響,水流變得非常湍急而且很不穩定,形成了多個大小不同的漩渦,我們的船才一接近已是不斷打轉,左搖右擺。瑱琦嚇得驚叫起來,我則一邊扭著她的肩頭一邊扶住艇身。
「沒有人把舵的話,很快就會被江水打翻!」瑱琦也看出這一點,叫道。而我沒有說出來的是,只要一入水中,一定會被捲進江底。
「瑱琦,對不起。」我已經放棄了求生和掙扎。「這不關你的事,我們都是不由自主的被牽涉進來!」瑱琦抬頭望著我道。我苦笑著搖頭:「不是的,是我提議過江北上,真是對不起。」
就在我們都開始感到絕望的時候,忽然,一陣嘯聲發自長江的北岸。我舉目四望,發現有一只輕舟高速向我們滑過來。
一個高瘦的身影立在窄長的小舟後邊,右手把持著一支長篙,每一次只需輕輕一點,小舟就能平穩地滑出一段很遠的距離,簡直可以用電射來形容。剎那間我就聯想到在危急關頭通常都會出現的武林高手之類的高人。
「瑱琦,妳看那邊!」我語帶興奮的指著來人說道:「我們或許有救了!」
就在說話間兩只小艇相距幾個船位而已,那人雙足在船頭一點,飛身躍向我們小艇,輕輕的落到我們面前,而那人原本所乘的小舟立即給江水沖走,轉眼已是無影無蹤。
我們望向那個人,心下都是一突,世上那有如此難看的人!再仔細看清楚,又說不上有甚麼地方特別令人嘔心,不過是目無表情,臉色臘黃得好像死屍般令人反感和心寒。就在我們胡思亂想之際,那人已伸手搶過長篙,用力一撐,我們的小艇立即變得穩定下來,而且向岸邊接近。
有驚無險地我們又再次踏足陸地,那種實在的感覺真是有恍如隔世之感。
那個人扶著瑱琦輕躍上岸,看其姿勢便知道是位武功甚高的人,我忍不住叫了聲「好」,抱拳說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晚輩易一、韓瑱琦沒齒難忘。」
那人望也不望我一眼,轉身就走。我急忙叫道:「前輩請留步!大恩不言謝,也請前輩留下姓名,好教我倆知道是甚麼英雄救了我們!」
那人頓了一頓,也不回頭,冷冷的說道:「你說話算是圓滑,但你不是武林中人。」
我微微一愕,心想我刻意模仿武俠小說裏人物的對白,何以他一看便看了出來?我自問對中國歷史和文化有很深厚的認識,再加上看過近百本武俠小說,說話應該不致會出現甚麼破綻。
那人臉上皮肉也沒有動一下,就說道:「剛才你打倒那人的功夫像是武功,但又平平無奇,毫無威力可言。我看天下各門各派也沒有如此不濟事的功夫。」
我給他說得面紅耳熱,尷尷尬尬的回答:「那不過是胡亂出拳而已,前輩當然見笑了。」
「胡亂出拳?我看不是吧?」那人發出了冷笑的聲音,即使其表情絲毫沒變:「那總是有架式的,」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只怕是偷看別人練功後自己推想出來。」
我真是不知如何回答,唯有順口胡謅道:「其實是一個偶然相遇的陌生人教我的,他只教了一個下午,我就知道這兩三招。」
「是嗎?那麼此人對你未必存有甚麼好意。」他搖了搖頭,說道:「這樣的武功總是給人打死,不學也罷。」
我望著那人的臉孔,只見他即使是說話嘴巴也是沒有動過。我心中一動,問道:「請恕晚輩唐突了,前輩何以……何以不敢用真面目示人?」瑱琦聽到我的說話之後,突然醒悟,才明白為何此人會如此難看,立即睜大雙眼重新打量他,彷彿想要看穿面具一樣。
沒錯,那人的臉上應該是戴著在武俠小說中享負盛名的人皮面具。既然所有金庸小說我都看過一遍,即使閱讀時沒怎麼用心,也會記這一點──武功既高,而又不想給人見到其真面目,喜歡戴人皮面具掩飾身分的武林前輩,在金庸武俠小說之中最多也只得一兩個而已。
雖然我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麼好運,但仍是猜想眼前的男人可能就是大名鼎鼎的「武林四絕」之一,東邪黃藥師。
「前輩武功蓋世……」我正想恰當地奉承他,他卻揮手打斷我的說話:「你還未見過我出手,又怎知道我武功蓋世?」我臉上又是一紅,厚顏說道:「剛才前輩只需用竹篙輕輕一點,便能把輕舟安安穩穩的控制住,正是不用蠻力,叫做……叫做以柔制剛!」
「哈哈!」那人仰天大笑,當然,臉上仍沒有表情:「算你講得通,雖然有點不倫不類。小子,你想怎樣?」
我再次拱了拱手說:「我聽說過當今之世,武功最好的高手有幾位,而『東邪西毒南帝北丐』正是其中的佼佼者,閣下一直載著人皮面具,莫非就是獨來獨往,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東邪』黃藥師黃前輩?」
那人又是哈哈的朗聲笑了起來,指著我說:「『神龍見首不見尾』?那是形容老叫化的,老叫化才是神龍!」突然停止了笑聲,冷冷的說:「你究竟是甚麼人?一般人又怎會聽過我的名字?就算聽過,又有幾人知道我會載這東西?」說著,伸手在臉上一抹,立即現出了本來面目。
那是一張清癯的臉容,年紀看來在六十上下,三縷長鬚,一對劍眉,雖說不上英俊卻是潚灑非常,一副出世的隱士模樣,又帶點傲骨,彷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內。我心目中黃藥師的形象正是如此。
他這般反問我,是自認黃藥師了,這令我喜不自勝,心情激動。黃藥師大概見我神色有異,更是連連冷笑,說道:「如果真的所有人均知道我會載人皮面具,這東西還有甚麼作用?」說著,雙手夾著面具輕輕一搓,內力到處,面具立即變成數十碎片,被江邊的輕風吹去。
我知道黃藥師已經對我起了疑心,儘管我認為古代的人比較好騙,對著黃藥師這種鬼才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應該說是完全沒把握可以瞞得過他。
我的腦中不斷盤算,速度可能足以媲美最新型的電腦RAM數。瑱琦更是驚慌的望住我,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些甚麼事情。大家也默不作聲,過了令人難堪的半分鐘後,我終於下定決心,緩緩說道:「我當然知道了……可能除了前輩的親友之外,就只有我一個人知道。」
黃藥師料不到我會如此回答,雙目精光湛然的注視著我。我吸了一口氣,又再說:「書上寫著的,我當然可以從上面知道。」
「書上寫著的?」黃藥師愕然反問。瑱琦也是吃了一驚,想不到我竟然會把真相告訴他,但我可是在剛才短短的幾十秒之內詳細考慮過的。現在黃藥師對我有所猜疑,他既然叫做東邪,行事自是離經叛道,率性而為,如果我對他的問題回答得稍有破綻,隨時會招來殺身之禍。
事實上我並不準備真的把所有都向黃藥師坦白,因為我拿不準如果一個遊戲人物知道了自己只是一個虛構的角色時會有甚麼反應,但是大概不出兩個情況:要不就是完全不信,以為我發了瘋亂說話;要不就是相信之後自己發瘋,而這兩個結果也是我所不願見到的。
我揮手阻止想插言的瑱琦,說到:「我們兩人來自一個很遠的地方,要解釋的話即便是前輩亦不是一時之間可以明白,更何況是其他庸人?因此我倆一直沒有對人說過我們的來歷。假若前輩真的如書中所述是通曉一切的天才的話,希望前輩能給我們一點指示。」
「天才?」黃藥師笑了起來:「這個稱呼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起──我不是天才,也不是通曉一切,這就連神也不能做到。但我也不會妄自菲薄──如果還有我所不知道的,大概也不容易找到別人可以幫你了。」說到這裏,指著岸邊的一棵槐樹命我們坐下,然後問道:「你說在書上讀過我的事?怎可能會有書籍提到我的。」
「這並不難理解,就像我們能從《史記》之中讀到近千年前的古人的事一樣,我也從書中看到前輩的事跡。」
「歷史人物……你是將我比作歷史人物了。」黃藥師的腦筋轉得很快,我點頭道:「對於我們來說並不只是比喻──我們來自另一個一千年之後的世界。」
黃藥師本來也坐到我們身邊,這時候霍然站起,喝道:「甚麼?」雙目注視著我,像是要看清楚我是否在愚弄他。瑱琦雖然仍是不明白我所為何事,但還是堅決地點頭表示肯定。
黃藥師似乎比較相信瑱琦,神色稍稍緩和下來,頓了一頓,他轉換了話題,竟不再追問我千年之事,卻反而去問一些普通的問題,像是數學、天文、科技、政治等等,我心裏面雖然一頭霧水,但見他問的問題也不算是太深,不過是一些常識,便隨口回答他。
問了一會,黃藥師不再說話,只是呆望著天空。良久,才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說道:「你果然是千年以後的人,要不然當今之世又有誰人能夠答得出我的問題呢?」我徒然驚覺,原來黃藥師竟是一直在試探我來著。剛才的問題對我來說是一般常識,卻也是經過幾百年,尤其是近代科學家的努力發掘,在古代生活的人根本不可能答得出來,而黃藥師既然能夠提問,顯然也早有答案,可想而知他在這個時代是如何的傑出。
黃藥師一副嚮往的神情望著天際:「究竟千年之後的世界會是如何的模樣?知識能夠去到甚麼程度?」
「在我的世界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矣,剛才前輩的問題在千年之後誰都能輕易答得出來。那個時候我們的車子不用動物來拉,我們可以用工具飛上天上,甚至能夠輕易到達月亮上面,並且證實根本就沒有嫦娥和玉兔。」我刻意透露一點文明,讓黃藥師更加信任我們:「當然,我們所以能有這麼豐富的常識,全賴前人的努力和著書立說,累積而成,前輩也在歷史中出了一分力。」
「我不過是一個江湖草莽,」黃藥師搖頭苦笑:「如何會入史?」
「正如《史記》有《遊俠列傳》和《刺客列傳》,最出色的江湖人物事蹟仍是被紀錄下來,」我繼續順口雌黃:「當然不太詳細了,我就只知道前輩的一些小事而已。前輩如果有興趣知道,晚輩……」
「別說!」黃藥師連忙阻止:「知道了以後的事做人還有甚麼味兒?人生總是充滿未知才有意義。」我心中不禁暗讚他的大智慧,事實上不是那麼多人能夠參透這一點,即使是我只怕也會想知道自己的將來。
黃藥師又問:「那麼在一千年之後的人們也學會了如何回到以前的世界?」
我真是打從心底裏對黃藥師佩服起來,他的腦筋轉得非常快,竟然可以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得出這樣的結論。只是他畢竟高估了二十一世紀的文明,誤會了我們是在進行時間旅行。
我苦笑不已說道:「不是……我們也是身不由已,無端的被拉進古代世界之中,我們不知道怎樣來到這裏,也不知道怎樣才能回去,即使是千年之後也有人們辦不到、不知道的事情……我的說話前輩是相信了嗎?」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畢竟前人的小說筆記裏常提到的神仙事蹟,也有記載類似的故事。我本是不信鬼神,但現在看來,好像你倆般擁有天人一般的知識和智慧,對於我們來說已幾乎是神仙了。」
「即使是如此,我們仍是自身難保,不能回家,而且在這個世界,不懂武功的我們更隨時有生命的危險呢。」我試探著說。
黃藥師定定的望著,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之間,我就知道心意是瞞不過他的了。
「你們來自千年之後,完全不知道回去的辦法?」
「這個不太清楚,但是從種種蛛絲馬跡可以推測得到,這次我們回到千年以前,是受到旁人的暗算……我不知道怎麼說,可能是人為的失誤,也可能是詛咒。我們曾經遇見了一個知道事情始末的女人,她告訴我們回去的辦法隱藏在十四樣物事之中,而這些物件是流散在江湖之中,更與三十多年前的『華山論劍』有關係,因此我們兩人打算踏足江湖……前輩應該知道,在這個世道行走,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是一件如何危險的事情。」
「嘿嘿,你真是狡獪。」黃藥師笑道:「講到計謀甚麼的,你這不是『魯班面前弄大斧』了嗎?」頓了一頓,伸手拍了我的肩頭兩下,我的身子不禁微微一沉。黃藥師點了點頭,說:「你真的沒有絲毫武功在身。」
「唉,晚輩又怎敢欺騙前輩呢?」我裝模作樣的嘆氣道。
「難說,這個世界所有人都會為了自己而去欺騙人,尤其愛欺騙別人的信任,」黃藥師雙眼望向東面,喃喃的說:「我這一生是再也不會輕易相信人了……」我和瑱琦對望著都是不敢作聲,黃藥師又轉頭道:「你們二人有甚麼打算?」
「當然是想辦法回去……先要找那十四件物事。不過還未有進一步的資料,我倆現在只是漫無目的,看來一切都要從長計議。」
黃藥師說:「你們二人來到這片陌生地,我也可想像到那種痛苦,如果你們在日後有甚麼需要,我也會幫助你們的,畢竟我也想知道有關時間逆流的事情。」我大感意外問:「時間逆流?」黃藥師失笑起來:「是我自己剛剛杜撰的名字,李白詩云『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來比喻時間一去不返,如今你倆竟能回到從前,不是恰似黃河逆流嗎?」
這次我真是對黃藥師佩服得五體投地,這一個名詞在二十一世紀的科幻小說才偶然出現,想不到一千年前他已能順手拈來。
「你兩人沒要事,就先在這兒住下來。」黃藥師說著,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條漁村:「我也是閒來無事……我和徒弟約好在端午回桃花島過節,還可以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在這幾天我們談談你的世界,也研究回去的辦法。」
「多謝前輩!」我大喜說道。
「別再亂叫了,」黃藥師說:「你說你叫甚麼名字?阿一嗎?」
「晚輩叫做易一,她姓韓,閨字瑱琦。」
「晚輩甚麼的,以後也別對著我說。人人叫我做黃老邪,本來就邪氣得很,我們就做個朋友吧!來自一千年之後的人嗎?難道還不夠做我黃藥師的朋友?哈哈!」


這三日裏面,我們和黃藥師日夕相對,談得很是投契。黃藥師學識淵博,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以至琴棋書畫、吟詩作對、醫卜星相,更是通曉。我在聽得如痴如醉的情況之下也用我那現代知識去滿足他的問題,因此相交甚歡。我們也研究武林中和回到末來有關的事情,只是不得要領。唯一引起興趣的是有關「華山論劍」的事情。
「沒錯,『華山論劍』是決定武林盟主誰屬的一個比武大會,不過它是不定期舉行的,上一次要數上十多年前了,至於下一次是甚麼時候也沒有說清楚。」黃藥師告訴我說:「不過我參加了兩次,從來沒有聽過和未來有關的事。」
「是嗎?那麼前輩只是爭取那武功第一的名頭嗎?」
「也不全是……我們是有一樣證明的。」黃藥師笑著道。
「啊!」這件事我也有所聽聞:「是那《九陰真經》嗎?」
黃藥師的臉色一寒,好像是想到一件不快事,不過轉眼已是釋然:「《九陰真經》嘛,真是令人感慨,我的一生也因它而改變……那只是四十年前因為適逢《九陰真經》出世,順道拿來作為賭物的,其實另外還有一件更重要的物事。」看見我一臉疑惑,他繼續解釋道:「我知道爭那武功天下第一的武學比試有久遠的歷史,但是到底有多久就不知道了。四十年前『全真教』祖師王重陽得到了那失落了上百年的物事,於是重新召開比武大會,並且安排在華山舉行。」
「那究竟是甚麼物事?」我仍是不得要領。黃藥師臉上的神色有點茫然:「不知道。王重陽稱它為『昇龍牙』,那是一枝三尺長的龍形手杖,上面刻有不知甚麼文字和圖案。」
我心想難道就是靠那手杖回去?忙問:「手杖現下在誰手裏?」
「這個我也不知道。那一年的第一次『華山論劍』結果,是王重陽技壓群雄,《九陰真經》和『昇龍牙』都由他保管。只可惜王重陽早逝,兩樣物件都在他的師弟周佰通手裏失去了,尤其『昇龍牙』至今下落不明。十多年前的二次『華山論劍』我們沒有賭物,結果只是爭那武功天下第一的虛銜。」
我知道這支「昇龍牙」一定和我們回去現實世界有莫大的關係,暗自留上了心。
除了討論華山論劍之外,黃藥師還指點了我的武功。
在他的指教之下,我略略修正了野球拳,將之變成三招,分別是布拳、剪拳和破拳。「布拳」是以手刀作攻擊,用掌緣重創對手,最是靈活;「剪拳」是以雙拳交錯出擊達到加倍破壞力的效果,算是三拳中最巧妙;「破拳」則純是樸實無華的直接攻擊,而威力亦是最大。
「這三招現在總算有板有眼,只不過仍是最簡單的招式……當然武學有所謂『以拙勝巧』,好像老叫化的『降龍十八掌』招式就極盡簡單之能事,如果有深厚的內力做根基,即使這『野球拳』亦能化腐朽為神奇,不過,最好還是學其他武功。」黃藥師這樣對我說。他亦抽時間教了我一段內功口訣:「這只不過練內功的入門方法,你先有根底,以後學其他武功就會容易入手。」
<……野球拳升級Level 2
三日過去了,到得第四日的頭上,在我獨自打坐的時候,黃藥師走到我的身後,看了一會,說:「雖然你的年紀是大了些,差不多二十歲才學武是有點遲,但你的骨格不錯,再加上聞一而知十,是一塊學武的好材料。可惜……」
「可惜甚麼?」我站起身問。
「我今日就要離開了,是時候回桃花島去。」黃藥師說:「其實以我的性子,除了在桃花島之外,也沒嚐試過在一處地方待上這麼久。」
瑱琦也走了過來,聞言很不開心,因為在這三天以來,瑱琦和黃藥師也相處得很好。
「易一小友,你要步入江湖,以後都會遇到很多兇惡的事,以我看來,並不太適合阿琦。」黃藥師撫了撫瑱琦的頭頂。
「我同意……卻也很無奈,」我道:「留下她一個我更不放心。」
「或許,」黃藥師說:「你可以讓她跟我回桃花島。」
瑱琦大吃一驚,囁嚅著問道:「我跟前輩去那桃花島?」我先是一呆,然後立即覺醒這是一個多麼好的機會!便搶在瑱琦之前說道:「我倆不幸遭遇意外回到了一千年前的古代,正是徬徨無依。瑱琦即使資質不好,但若能學會前輩一招半式已是受用無窮,足以自保。更何況黃藥師學究天人,所精雜藝極多,瑱琦如蒙前輩賜教,不管是哪一門哪一項,亦是獲益良多。」
黃藥師揮了揮手,說:「我早已知道你的心思很快,卻還料不到是如此鬼靈精。只可惜我在二十多年前曾經因為徒弟而……唉,總之我是對人性心灰意冷,實在不想再花太多的心力在徒弟身上了。」
我雖不大清楚,但還是明白到他有自己的苦衷,於是轉頭對瑱琦說:「妳就跟前輩去吧。」
「阿一……」瑱琦正想搖頭拒絕,我說:「妳跟著我四處走也實在太危險,妳忘記了三日前的事嗎?」說起來瑱琦還心有餘悸,點頭不已,我笑道:「我還是要四處遊覓,不知會遇見甚麼事,妳或先跟前輩往桃花島小住,當我找到有用的消息自然會來尋妳。」
瑱琦還是打不定主意,我問黃藥師:「我可以和她交帶兩句說話嗎?」
黃藥師笑了起來:「一對小兒女有體己話說,不用問我吧!」
我拉著瑱琦走過一邊,捉住她的雙肩說:「瑱琦,妳記得嗎?是妳自己說要回家的!我們二人在江湖上四處闖有用嗎?我們需要自我增值!」瑱琦仍是不願,說:「去桃花島?那是個甚麼所在?你不和我一道去嗎?」
我苦笑道:「桃花島是黃藥師所居之地,聽說島上景色優美,風光如畫。普通人是不允許踏上桃花島一步,看來黃藥師有收妳為徒之意,我當然不能一起去了。」雖然我不能如願得到黃藥師垂青,但瑱琦投入他的門下也對我們將來要走的路有很大幫助。即使瑱琦學不到甚麼精妙武功,但有東邪這麼大的一個靠山,以後在江湖行走也容易得多。
我凝視著瑱琦,繼續給予她信心:「如果妳跟他去了,我也不會鬆懈的,一定四處遊歷,希望找尋名師學藝,即使妳不想學武,和前輩學些其他手藝也好,身在桃花島一定十分安全,不會再有那種事情發生,其他便交給我吧。」
瑱琦吸了一口氣,緩緩點頭。
我望著瑱琦,終於忍不住和她相擁起來。瑱琦微一掙扎,就讓我抱著,我趁這機會在她的耳邊說:「記著了,瑱琦。有關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的事,以後就是我對東邪說的那一個版本,其他的不要亂說。妳要知道,千萬不能讓他們知道自己只是虛構、不存在的遊戲人物,這會造成甚麼樣的影響大家也不知道,這個險不值得去冒。」
瑱琦嗯了一聲,過了一會,推開了我,說:「我要跟他走了,你在外頭要格外小心。」
「放心,我一定會找出回去的方法,要真的成為武林盟主。」
瑱琦笑了起來,卻是十分牽強,而且在臉頰上流下兩行眼淚。
我拉著她走到黃藥師的面前,說:「瑱琦以後就拜托前輩你了。」
黃藥師提醒我說:「以後你在江湖行走,要格外的小心,尤其有關千年以後的事,更是不可亂對人說,因為你隨時有可能因此而惹上殺身之禍。」
我點頭表示明白,本來就不想對旁人說,如果不是害怕黃藥師精明過人,連他也一起瞞掉……現在可好了,得到黃藥師的指示,將來可以奉旨騙人,有甚麼不滿去找東邪吧。
黃藥師用帶有嘉獎的語氣道:「你很好,只是太過聰敏,而且眼中帶有點心術不正的味道,只盼你以後不要行差踏錯,在江湖上好好闖一番事業。」又道:「如果有需要,歡迎你隨時到桃花島來探望我們。」然後用力拍打我的膞頭,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瑱琦只是望了我兩眼,用力握了我的手一下,也不再說話,終於遠去。
我沿著長江南岸漫無目的向西走去,心中很不是味兒。黃藥師武功卓絕,見識更是無人能及,豈料他竟然看中瑱琦而無意收我為徒,還說甚麼我的目光之中流露心術不正……如今我完全不知道下一步應該如何走,是典型的見步走步了。
黃藥師既要出海,自然帶著瑱琦往東走,我在漁村呆了半日,要與他們分道揚鏕,便緣江往西行。走走停停,仍是在長江下游位置徘徊,不一日走到了一座要算是宏偉的建築物之前。
我信步走上前,看見一個廣場正中放置著一個巨大的銅製香爐,之後是一道大理石堆砌的樓梯和兩扇大木門,上面懸掛著一個牌扁,「上清觀」三個字寫得瀟灑飄逸。
「原來是一座道觀,」我喃喃說道:「有點兒肚餓,只怕今天要吃些素菜了。」走上了樓梯,用力敲打大門。
應門的是兩個小道童,我道明了來意,然後說:「因為我在路途之中也不發現有客棧之類的地方,迫不得已只好打擾貴觀,自當付上飯錢。」
「施主太過客氣了,找們乃是向道之人,又怎會計較這一飯之施呢?不過我們『上清觀』並非只是一般道觀,外人參觀道觀只限於殿觀供奉香火處及西列精舍,施主若要入觀用點素菜不是問題,即便小住一兩天我們亦會開方便之門,但施主但不能隨處亂走。」道童說得非常客氣。
我心想每人都會有自己的私隱,即使是修道之人也不例外,當下便即應允。在道童的帶領下,我穿過兩個大殿,然後去到一個有著一列房間的小院子。道童說:「施主會否在本觀掛單?」我見天色已然不早,便笑道:「那麼我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那麼施主今晚就在那個房間歇息,如無必要請不要走出這個院子,明天一早會有人帶施主離開。如果施主想要到大殿參拜,也請通知小道。」
我點頭表示明白,但心下卻有點不以為然,覺得他們太也神秘了一些。
我正要進房,忽然有幾個身穿玄色道袍的道士從後殿那邊走了過來,我看見他們年紀雖然甚大,但仍是一臉英氣,神色之間顯出了瀟灑風采,便我不禁在心底裏喝一聲采。其中一個年紀最大的,看來已在六十開外,望了我一眼,問我身旁那道童說:「這位施主是誰?」
「師祖,這位施主是路過的客人,因見天色已晚,前後也沒有住處,因而進觀掛單一晚。」那道童非常恭敬地躬身說道。那道長微一點頭,也不再望我,逕自走到精舍末端的另一個房間,我亦被道童送進房間去。
入夜過後,我用過了飯,覺得心中有些鬱悶,便打開房門走到院子中呼吸晚間清涼的空氣,精神不禁為了一振。我心中盤算明天的路程,這幾日也白白浪費掉,看來應該認真的尋師學藝了。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身後響起了一把男聲:「小兄弟,夜涼如水,何至於一人佇立神傷?」
我心下一驚,連忙回過頭來,果見一個男人站在我的身後。看見他穿了一身的黑衣,只一條腰帶是白色的,年紀應該有四十以上,但樣貌俊朗,氣度不凡,令我心中不其然的起了親近之心。我見他也是俗家人,便問道:「閣下也是在這兒掛單的?」那男人搖了搖頭,道:「我是在這裏作客。」又說:「小兄弟,看你年紀尚淺,背影怎會透著傷感?」
我那時除了想到學藝的事外,還不免對能否回去現實世界抱有極大的懷疑,因此心裏是有些不舒服。於是說:「我不過是想起前路茫茫,才忍不住精神彷彿。」不知何解,對著眼前的男人,我好像藏不了心底話。這和我刻意告訴黃藥師不一樣,說到底那不過是計謀的一種。但我立即想到了黃藥師的說話來,加上還不知道對方是誰,便不再亂說。那人微微一笑,道:「小兄弟,在你這個年紀,應該是朝氣勃勃的,凡事向好的一面去想,所謂天無絕人之路!」
我心中大是感激,因為我聽得出他語氣中的誠意來。事實上自從來到這個遊戲世界之後,開始的四天自然是一頭霧水不知所以,之後和瑱琦互相扶持,到了今天,我要一力承擔,面對所有未知的難題,肩負起帶瑱琦回到現實世界的責任──想到這裏,每每就起了無能為力、想要放棄的心情。面前的男人當然不可能知道我的心事,但明顯看出了我充滿困難,因而對我作出鼓勵,實在是令我感一陣溫暖。
「請問閣下是……」我試探著問。
「我姓石。」那男人道,就在此時,在他身後有人低聲喚道:「師哥,你在和誰人說話?」那人回頭答道:「沒甚麼……是一個年青人。」又對我道:「她是內子。」
我抬頭細看,月光下只見一位身穿雪白衣裳,腰上繫著一條紅色飄帶,天仙般的女子出現在眼前,雖然年紀已然不小,但是一臉的溫柔,文秀清雅,和那男人實在是極合襯的一對。我微一躬身道:「石夫人。」那人道:「這位小兄弟在觀中留宿,剛才我在院子裏遇見他,隨口談了兩句……師妹,沒甚麼事吧?」
「天虛師兄叫我們到後殿一趟。」那女人道。那人說:「嗯,我知道了。」又轉頭和我說了一聲失陪,才與那女子並肩離開。我隱約聽到那女子說:「玉兒大概應該和他一個年紀……」
我對這兩個人很有好感,在他們離去之後心中不禁有種失落感。獨自在院子中站立了一會,想著想著,竟然忘了那個道童的說話,忍不住的向著剛才姓石的兩夫婦離開的方向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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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polo2009


金庸群俠傳.序之章(四)


自從離開了瑱琦之後,我的心中實在難過,常自為了前途和將來而神傷。在上清觀遇上了姓石的這個男人,使我不其然的感到了溫暖。看著姓石的那一雙夫婦離開院子,過了一會,我竟不自禁的追了出去,完全忘記那個道童叫我不要胡亂走動的說話。
在觀中走了好久,轉過另外兩個大殿,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了一條兩邊也是高牆的走廊之中。我見前面是一道緊閉的木門,剛剛想要放棄轉身回房休息,忽然聽到在左手邊的牆後傳來了一連串急驟清脆的金屬搞擊聲,還有一個男人的低聲呼喝。我心中起了好奇,正沒做處,卻發現這道破舊的牆上有不少裂縫和破洞,雖然經過多番修補,但仍給我找到一個可供偷看的細洞。
我將眼湊到洞前察看,只見有十多人在一座殿前的庭院中站著,而當中有一男一女正在比劍。男的是一個中年道士,而女的正是我剛才遇見的那個白衣女人。想不到那女人劍法竟是如此高明,一輪快攻便把那道士的長劍蕩開,然後舉起手中銀白長劍中宮直進指著他的胸口。站著的那十多人一起發出讚嘆聲,而那道士則退後兩步,倒提長劍作揖說道:「多謝指教。」
雖然我對武功一道還不甚了解,只是在早幾天聽過黃藥師對武學最粗淺之道略略解說過,但比之當日在平安集看華山、青城兩派打鬥,眼界是高了一點,最起碼能看出二人的攻守法度。這時自稱姓石的那個男人走了出來,對其餘的道人說道:「我們兩夫婦出外闖蕩,總算是有了一番名堂,但也知了天外有天,人上有人的道理。今日回到上清觀,除了和各位師兄弟聚舊以外,亦希望和各位切磋一下……天虛師兄,我早已渴望能再有一日可以共你同場較技。」
「賢弟何需客氣?」那個在今日黃昏於精舍外見過我的老道走前兩步,說道:「賢弟已得我觀劍法真傳,可說是在同儕間劍術最高了,出外建立『玄素莊』,更在江湖享負盛名,和師妹號稱『黑白雙劍』,愚兄也希望能和你學習學習。」
一俗一道各自持劍在場中對站著,只見姓石的那個男人手中長劍由劍柄至劍刃都是墨黑色,而那個道人則握著一把尋常鐵劍。兩人幾乎是同時出招,那老道身法飄逸,出劍緩慢,而另外那姓石的男人大開人闔,法度甚是嚴謹。我只覺奇怪:兩個人的劍法明顯是一樣的,使出來怎會如此不同?二人拆了二十來招,雙劍始終不交,那道人身子突然轉了一個圈,劍法立變,攻出的招數一劍快似一劍,而另外那人也是使出相同的劍法,立即響起了錚錚的撞擊聲。
姓石那個人的攻勢看似較為猛烈,但卻攻不進那道人的防守範圍;相反那道人劍招雖快,仍不失從容,顯得胸有成竹。兩人又過了數十招,快得根本看不出劍招了,只有一連串快得分不清楚的劍刃碰撞聲。然後姓石的那個人收劍雙腿一彈遠遠的向後躍去,抱拳說道:「多謝師兄指導,我是獲益不淺。」
「賢弟不用謙虛,過得兩三年,愚兄就不是你的對手了,真不愧是聞名江湖的玄素莊莊主。」老道撫鬚笑道。
「師兄劍法比我精純,內力比我深厚,我實在甘拜下風。」
我被剛才那比試深深吸引著,在似明非明之間,正是看得如痴如醉,努力的回想那些劍招,身後卻響起了呼喝聲:「大膽小賊!你在偷看甚麼?」我心中一驚,連忙回頭細看,卻是兩個年青道人。我自知偷看別人練功是犯了武林大忌,剛才只因為看得太過入神才不願就走,如今那敢怠慢,轉身就從兩個道人之中竄了出去。哪知這兩個人反應竟是不慢,其中一個腳下一勾便將我勾跌,另一個一步踏前往我背上抓去。
我知道若給捉著,可能會脫不了身,連忙翻身彈起,一拳擊出。在情急之中我沒有細想,使出了經過黃藥師強化的野球拳中最實而不華的一招──破拳,這一拳直接擊中那道人的胸口,只聽得他悶哼了一聲,坐倒在地上。
就在這時,牆的另一邊躍出了一個中年道人,一手扯住我的衣領,喝道:「進去!」在我還未有機會出手前將我拋過高牆。我身不由己的飛過半空,重重的跌在地上。
我一翻身連忙跳了起來,另一個道人經已來到我的面前,我為求自保立即出拳,但那道人當然不會把我的功擊放在眼內,從容伸出右手來化解。我用盡全力打出了剪拳,雙拳在他面前交錯,一起打中他的身體。
那道人給我打得退後一步,臉上呆了一呆,像是沒有想到自己的擋格會落空一樣。道人一咬牙,雙手翻飛,輕易便捉住我的手臂將之扭到背後。
「照虛師弟,你沒事吧。」那個姓石的男人連忙走上前問。才被我用剪拳打中的道人乾笑了一下:「這小子無甚內力,不礙事。」然後把我擲進來的中年道人又跳進庭院中,比劍中佔優的老道問:「沖虛師弟,外邊怎麼樣?」
「沒事,三元師姪不過是受到重擊,血氣一時閉塞,我幫他推宮過血,已然沒事。」那叫沖虛的道人說。
那老道冷冷的望著我,說:「真是走了眼,竟看不出你是身負武功。未知閣下是哪一個門派的子弟?奉誰人之命來偷學我上清觀的武功?」我心中更是吃驚,強笑著說:「道長誤會了,我並非甚麼門派……」
「天虛師兄,我看此人並非全心偷看我們練功,」那姓石的男人突然插口說道:「其實在精舍那邊我已發覺這位小兄弟身有武功,我看他真的只是路過本觀而已。」
「賢弟,此人在晚上偷偷走到後院來,怎麼說是無意呢?」那叫天虛的老道說。
「這……我不知怎解釋,上清觀是由天虛師兄你作主,我亦不敢多說,只是希望師兄能仔細查清楚。」姓石的那個人還為我辯護:「我見這位小兄弟似有極大的麻煩在身,剛才在精舍那邊鬱鬱寡歡,並非作偽,我想他不致有閒情特意來偷學我觀武功……如果只是無心之失,還請師兄網開一面。」
天虛道人見他的師弟如此肯定,當下默言不語。另一名叫照虛的道人說:「師兄你在外歷練,我不懷疑你的觀人入微。不過這小子身懷武功,剛才兩位師兄練劍都給他看個一清二楚,上清觀的劍招怎能如此給人偷學了?」
我連忙叫道:「我只是心情鬱悶出外散步,信步走到這裏,偶然看見兩位比劍,一時看得入迷,實在是很對不起!但我武藝低微……不,我也沒練過甚麼武功……」
「嘿,你沒學過武功,也將我上清觀的弟子打傷,倒是我上清觀不濟了。」天虛道人說:「貧道也不來和你計較,只要你講出師承,貧道自和你師長商量如何解決此事。」
我苦著臉道:「我哪裏找出一個師父給道長你?我只是在偶然的情形下學得一招半式而已,教我的那高人亦不是我師父。」
「高人?」照虛道人冷冷的哼了一聲,說:「以你剛才的武功,教你的又怎算高人?」
 姓石的那人站出來說:「既然照虛師弟亦承認他的武功不高,也難以只看兩眼便學得甚麼。他的內外功都不濟事,那不是受人指使的了,要派人來偷學武功,也找一個身手靈活的。」眼見天虛道人點頭,他又繼續說:「我上清觀是修身學道之地,既然他只是無心之失,我們也不宜太過。依愚弟之見,不如就此作罷,相信他亦得到了教訓。」
「師兄,你多番迴護這小子,你們是否早已認識?」照虛語帶不滿道。
「別胡說?石師弟是這樣的人嗎?」天虛喝住他的師弟,然後對我說道:「諒你年紀不大,貧道也不為難你了,只是這種武林禁忌,出來走江湖的你也不知道,那不是太可笑了嗎?如果再有下一次休怪貧道無情,到時定照江湖規矩廢去你的武功……如今你就出觀罷,上清觀是不歡迎你了。」
我嚇出了一身冷汗,幸好總算是有驚無險,只好不住的道歉。姓石的那人又拱手道:「現在時候已是不早,前後又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難不成叫這位小兄弟在江邊露宿?我看這樣吧,今晚就由我看管這位小兄弟,我保證他留在房中,明天一早送他出觀。師兄認為可好?」
「唉,賢弟這麼說,愚兄也不便阻止,莫要為了這人而傷了我們師兄弟的和氣。不過賢弟在外闖蕩,竟是比我這修道之人還要好修養,對他偷看別人練功的惡行仍這麼包容,實是愚兄始料不及。」
姓石的那人只是連連作揖,不再說話,目送幾位道人走進殿中,才轉頭對我說:「小兄弟,我們回精舍那邊。」
我大是感激,連忙躬身說道:「多謝……多謝石先生相助,我為閣下添了許多麻煩,真是十分對不起!」
他說:「別這麼說……你是有不對的地方,但我看你也是無意犯錯。希望你能好好反省,記著有些事情是不能容忍的,這次能夠不了了之,主要還是我幾位師兄寬大為懷,不來和你計較,否則我也幫不到你。」
一直站在旁邊沒有出聲的白衣女人說:「師哥,我們回去吧。」那人點了點頭,竟是攜著我的手向精舍那邊走去。
有時候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想要些甚麼。其實我一向過著得過且過的生活,對所有事情都是漫不經心,正如瑱琦所說。可是當我們先後來到這個虛幻的世界,卻漸漸改變了。
這個問題不容易有答案。
那個男人不但替我解圍,而且要求他的師兄讓我在上清觀留至明天清早,這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我們三人來到精舍的院子之中,那男人對穿白衣的女子說:「師妹,妳先回房中,我和這位小兄弟要秉燭夜談。」那女子不說甚麼,只是點了點頭,獨個兒走進自己的房間。
那人轉頭對我道:「我們到你的房中去吧。」
在房中點著了蠟燭,兩個人在桌子旁坐了下來,那人道:「我是江南『玄素莊』石清,出身自『上清觀』,內子是我同門學藝的師妹。」
我又站起身作揖道:「原來是石莊主。」我早已從天虛道人的口中得知他是甚麼玄素莊莊主,當下表示敬意:「我叫易一。」
「小兄弟,你能告知你的來歷嗎?」石清問。
我重新坐了下來,剛想開口,竟是不知從何說起,只得嘆了口氣。石清笑著說道:「我幫你不過是相信自己的眼光,我知道你不是存心偷看我們練劍……我也試過經歷你的心情,在這種情形之下哪會有興緻做這種事情?」
「你經歷過我的心情?」我詫異問道。石清又笑了笑,說:「當然我並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過甚麼事,但在我年青時……大約比你大上幾歲的時候,也曾經發生過一件極大的憾事,那時候我只有把全副心神放在追尋仇人之上,對其他事情不屑一問。」
「不是我想要隱瞞,實在是不知從何說起,」我道:「我也想學好武功,但這次絕對無意偷學武功,說實在我以為上清觀只是尋常道觀。」
「上清觀在武林中並不算大門大派,因為我眾位師兄都非常低調,我在外闖蕩也以玄素莊的名義,不敢因為我兩夫婦而打擾了師兄的清修……你的武功從何處學來?」
「我只懂得一套三式的拳法,叫做『野球拳』。」我道。石清當然不知道甚麼是野球拳,因此名字對他來說是沒有意義的:「我未聽過,是誰人的高招?」
我含糊其辭:「教我的人沒留下姓名,也只教了我半天,倒是後來黃藥師黃前輩花了三日時間指導過我這拳法。」
「東邪黃藥師?」石清大吃一驚,見我點頭,嘆道:「原來是他指點過你,怪不得如此平平無奇的招數也能避過照虛師弟的擋格而擊中他,被黃藥師稍稍修正過出拳角度,平凡的一拳竟也見著巧妙,佩服!佩服!」
我笑了笑,石清又問道:「小兄弟,我看你早前在院子中獨佇自立,暗露神傷,實在令人嘆息。究竟有甚麼難題,不妨對我直言。我倆雖屬萍水相逢,但總是有緣。如果在能力範圍以內,我兩夫婦一定幫助你。」我再次嘆氣:「我不知道。」想了一想,再加上一句:「或許我的難題正是不知道。」
石清面露不解神色,我心中想,對著黃藥師是一個版本,雖然不是全部真實,但也接近七十個巴仙。只是正如黃藥師所說,這種事以後不能再說,因此我必須編出另一個故事來應付其他人。我邊推想邊隨口亂說:「這些日子我先後學會了野球拳和得到黃前輩的指點,也算得上是半個江湖中人。但我究竟來自哪裏?我的家在哪裏?我半點也不記得。」
「你失去了記憶?」石清驚問,我心中大喜,點了點頭借題發揮道:「嗯,我的記憶只能追溯到學野球拳的日子,那是大約一個月前。教我拳法那人好像知道我的往事,但甚麼也不說,只是說我的身世和武林門派有關,要知道自己的過去就必須在武林中尋找一些物事,聽說是一種叫做『神石』的東西,令我茫無頭緒。」
「神石?沒聽過……這人著實奇怪,」石清道:「只怕他是關鍵所在。」
我順口胡謅:「我後來細想也這麼認為,但在當時他教了我野球拳便走了,不容我追問。」其實我只是把E-34改頭換面,將之變成了神秘高人。
石清道:「你這種病態叫做『離魂症』,可能不用這麼麻煩,過得幾天便會慢慢記起一切。」我道:「希望是這樣子。」
石清又問了我不少事情,我都裝傻混了過去,貫徹失去記憶的故事。我本身對石清很有好感,要這樣欺騙他著實有些慚愧,只是想到胡亂把事實說出去只會做成無日無之的惡果,便硬起心腸來。
黃藥師難騙,就說上幾句真說話,其他的人還是不要知道真相為妙。
「你有甚麼打算?」石清問。
「我不知道……這正是我心中最大的麻煩。不過既然那人告訴我要在武林中尋找關於我過去的物事,雖然不知道所謂『神石』究竟是些甚麼東西,但我還是打算闖蕩江湖,這是我唯一可以做到的事情。」我道。
「這也好……希望你能抱著任俠之心行走江湖,並且緊記規矩,別再犯上今日的大錯誤,因為不是每一次也會這麼幸運的。」石清苦口婆心道。我點頭受教:「石莊主之言我會緊記。」
「我明白你急於記起自己的過去,但千萬不要因此而做一些有違俠義道的事情。」石清又說。這令我想起E-34提過「仁德值」的說話,她說過如果幹了壞事會降低仁德,而與正道為敵,影響遊戲過程發生的事件。我心中一方面暗暗告訴自己一定不能在這個遊戲之中成為壞人,一方面又對在現實生活中不能做到的惡人角色躍躍欲試。
「當此之時,正是是非之秋,武林從此多事。」石清又道:「現今武林並不太平,尤其魔教肆虐,傷害同道及無辜。他們刻意擴充勢力,意圖稱霸武林,把正道趕盡殺絕,所以,我希望小兄弟能夠把持得住,別要誤入歧途。」
「魔教……」我不是第一次聽人說起過魔教的了,不過對上一次是在何時呢?
「魔教,也就是『日月神教』了。」石清解釋說:「你的記憶全失,當然也不會對這個萬惡的魔教有任何印象,但我可以告訴你,『日月神教』是武林中一大魔教,教徒殺人如麻無惡不作,多少身家清白的人被他們害死,以後遇到他們你千萬要小心小心,更不能加入他們。」
之後,石清和我又談到許多關於武林的事情。
我問:「黃藥師黃前輩是武林中武功最高的人之一吧。」
「也未必是最高,不過他被稱為『四絕』,地位是不同凡響的。我想他的武功在當世十大高手之列吧!」
「十大高手?」我問。石清點頭道:「是,當世有所謂『十大高手』,但究竟十人是誰卻無定論,不過說黃藥師在十大之列,大概沒人反對吧。」
「有人武功比『四絕』更高嗎?」
「細數起來應該是有的。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之所以被稱為『四絕』,武功之高當然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個原因卻是因為他們都是參與第一次『華山論劍』的高手。」
「石莊主也知道『華山論劍』?」
石清訝然失笑:「『華山論劍』江湖上誰人不知?當年『全真教』主教王重陽王前輩仿效古時爭奪武功天下第一的美事,在華山舉行比武大會,號稱『華山論劍』,之後又舉行了第二次。那時應邀出席的有四人,他們武功名望在當今之世都是數一數二的。但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幾位隱世高人不慕名利,因此沒有出山爭奪那天下第一之名。好像『少林派』及『武當派』的高手,甚至借出場地舉行論劍的『華山派』,派中高手風清揚前輩也忍隱不出。」
我對當今武林其實不太清楚,不要說我並非背熟金庸小說的情節,即便全部都記得也是沒用,金庸小說裏頭哪有將風清揚及黃藥師相提並論?
石清又道:「不過,這些都只是道聽途說的傳聞,沒有多少人是親眼見過華山論劍的。其實,對江湖事情知道得最清楚應該是南賢吧?」
「南賢?」我失聲叫了起來。石清問:「你也聽過?」我說:「教我野球拳的那個人提過他的名字,還有……北丑,說道他們或許可以告訴我需要知道的事情。」
「嗯,這個他倒說得對,」石清道:「雖然只是江湖傳聞,但不少武林人士都慕名前去找尋他倆。傳聞南賢是一個百歲老人,對江湖各門各派這百多年來所發生過的一切無所不知,而北丑瘋瘋癲癲,卻能說出一些不為人知的武林隱秘,如果你真的來自江湖上某個門派,或和武林有甚關連,這兩人或許能說出你的來歷也未可知。」
「那麼他們兩人到底在哪裏?」我問。
「這個我也不大清楚……南緊當然是住在南面的,聽聞是在江西,也不知道是真不是。」石清說道。
我心中盤算將來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去找找他倆,看看他們是否連我來自現實世界這樣荒謬的事情也知道。
不知不覺已是天明,我竟和石清談了個通宵達旦。聽到雞啼聲時,我不禁茫然若失。石清道:「你今天就要離開,但在江湖上行走,我們一定還有相見之日,希望你能緊記我的說話,俠義道是我輩中人行事的準則,莫要行差踏錯,毀了自己。」我心中突然想到,石清武功既高,人品又好,如能由他當我師父,未必便比黃藥師差。只是昨晚我才偷看了他練劍,怎好意思再有這種要求?石清卻繼續說道:「將來你若是要學武功,一定要誠心拜師,不能隨便看看,即使別人讓你看,你也學不了甚麼。其實我也有一個年紀和你差不多大的兒子,以往讓他拜在別人門下,如今倒是希望他能回來承繼我玄素莊,只可惜一切已是太遲了。」說著流露了黯然的神色。
「莫非石莊主也有甚麼難事?」我試探著問。
「不肖子數年沒有消息,也不知是生是死……本來我想再和你多聚數天,你看過我和天虛師兄比劍,雖說是偷看,也是一種機緣,我也想指點你一二。但我兩夫婦急於尋找愛子,這日也要離開上清觀北上,因此只好分別了。」
石清既然這麼說,我也只好放棄開口提出跟他學武的念頭。
上清觀的道士早已在房外守候,看來他們竟是監視了我一整夜。我收拾好包袱,在他們的押解下和石清夫婦離開了上清觀,向西行去。
我們三人在江邊行走,在傾談中得知石夫人叫閔柔,也是成名的人物,在江湖上有「冰雪神劍」之稱。閔柔看來對我比較冷淡,或者說是另有所思,心事重重。
到得中午,我們來到了一個渡頭,三人在旁邊一間茶寮坐了下來,石清道:「我兩夫婦就在這裏過江,你有甚麼打算?」我苦笑道:「走到哪裏是那裏吧。」
閔柔說道:「易兄弟,你待會加緊上路,應該能在入黑前去到南京。」
我驚奇問:「南京?」我在現實世界中曾去過南京旅行,如今真想看一看古代……應該說是武俠世界的南京是怎麼樣的。
突然一陣強風吹過,把我的頭髮吹亂了,來到這個世界幾近一個月,始終不習慣打理這種長髮。我胡亂撥了兩撥,一轉頭,卻見閔柔望著我的眼神變得溫柔,竟然伸手替我整理。正沒做處,石清輕輕的搭著她的膊頭,神情淒然的搖了搖首。閔柔苦笑了一下,道:「我失儀了。」
我驚覺閔柔眼中的慈愛,知道她是把我當作失蹤了的兒子,心中難免一陣苦澀。
石清問我道:「你真的考慮清楚,決意要踏足江湖了嗎?」我道:「正如我所說,那個人留下了這些謎團給我,令我別無選擇,我相信他並不是隨便說說,我和武林一定有些淵源,所以我決定要在武林中闖上一闖,或許能夠得到答案。只是我的功夫太差,可能過不了幾天就會送掉性命。」
「那當然要好好學武,」閔柔全副心神都放在兒子身上,一直也沒對我多加留意,此時卻像來了興緻:「師哥,或許我們能……」石清像是知道她想說甚麼,皺眉道:「玉兒失蹤三年來我倆東奔西撲要找出他的下落,哪有閒餘理會雜務?」閔柔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石清繼續道:「玉兒現下生死未卜,我倆都是忐忑不安,師妹,易兄弟還有俗務在身,他要找尋自己的身世和過去,我們不能讓他跟著我們找玉兒。」
我終於知道閔柔是想收我為徒,但石清看穿她是錯把我當兒子看待才會有此意思。閔柔嘆了口氣,石清轉頭對我說:「所謂『師擇徒,徒亦擇師』,小兄弟切記不能為了學武而誤拜奸人為師父,要知道天下武學宗派雖然有成千上百,黃藥師等能夠另闢途徑固是可敬,但始終以玄門正宗為正路。以你的資質,不難找名師,如果你不嫌棄,我也能為你作介紹……」
我本來就有意拜石清為師,但既已被拒絕,我那死硬派的個性給激發出來,竟然強好勝的搖手道:「石莊主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一切皆隨緣吧,我也不會有甚麼強求的了。」
用過茶後,我與石清和閔柔分手,臨別前,閔柔對我道:「我們的兒子玉兒大約和你差不多年紀……你的遭遇是有點不幸,我希望你能盡快找真相。」
「多謝石夫人關心,我相信令郎也會逢凶化吉。」


南京,即使是武俠故事裏頭也是極盡繁華。這一個月來我只到過平安集和西湖旁的城鎮,但那當然不能及得上南京的萬分之一。這裏有六條大街,三橫三直交錯而成,而當中不少橫街雜巷,四處都是裝修華麗的高樓,張燈結彩,五光十色。在中央大街的兩邊,酒樓、客店、大型商鋪、錢莊當鋪比比皆是;而打橫的一條大街則有很多青樓妓院和賭場酒坊。
我身上還有不少銀兩,起碼在八九十兩之數,對於一個燒餅只賣兩文錢的世界來說,實在是一筆很大的數目。於是我便走進了一間叫做「飄香院」的青樓見識見識,那是在南京數一數二的煙花之地,聞名全國。
我在其中一個廂房中坐了下來,幾經辛苦將鴇母打發走了,卻換來一個叫做阿珂的花姑娘。
這間飄香院的收費極為高昂,幸好這個遊戲為玩家預備的銀兩很多,我在自己的「家」中就找到過百兩。在這個世界要一席體面的酒菜亦不過是一二兩銀子,再加上鮑參翅肚亦只需五六兩,當然那已是一個普通人一個月的收入,但對於身懷百兩的我來說倒不算是甚麼難題。
要姑娘陪酒的價錢則看她們的名氣、姿色及年紀,質素較差的只需數百文錢,好像阿珂這種十六歲的漂亮女人便起碼需要一兩了,聽鴇母說,要和阿珂夜宿便要十兩了,而且阿珂也不是最貴的女子,最高級的起碼要幾十兩以至一百兩。
阿珂有意我卻無情,因為深明她為的也無非只是銀兩而已,雖然我要見識古代的風月場所,數兩銀子我不在乎,但沒有生計的我也不想在一開始便花太多的金錢在女人身上,否則往後的日子怎麼過?這種苦況在以前玩RPG遊戲時是受過不少,倒不如把錢留起來日後向人買入更強的裝備。
在接近飲飽食醉的時候,隔離房間傳出的聲響卻越來越大,令人難以容忍。我本想過去投訴,幸好他們說話大聲,給我隱約聽到一些:「難得『劍神』大駕光臨,今晚當然不醉無歸了!」「這位姑娘還可以吧?嘻嘻。」「我『鷹爪雁行門』在南京也有上百年歷史,怎可以給人這樣欺負?」「咱們過命的交情,一定不會坐視不理,這次還請到『劍神』卓不凡來,何愁大事不成?」
一把低沉但透著狂妄聲音說道:「甚麼『金龍幫』,我沒聽過。哼哼,點點星火也敢與日月爭輝!」
我得知隔鄰竟也是武林中人,還有一個號稱劍神的男人,便不敢妄動。就在這時,廂房房門突然一下子被人推開,一個身材高大,留著一頭黑得發亮的長髮的大漢闖了進來,逕自走到桌前坐下,隨手將一把單刀放在桌上。
我不動聲息,依舊的自斟自飲,相反阿珂卻是眉開眼笑的對那人道:「田大爺,甚麼風把你吹來啊?」那大漢並不理會他,只是對我道:「這位兄弟今晚是相中了這位阿珂姑娘了?」
我微一抬頭打量眼前這個男人,只見他的臉孔雖然稍長,卻是鼻高眉深,頭髮隨意散披著,也不失為一個美男子。我鑑貌辨色,搖首道:「在下只是來喝兩杯悶酒而矣,對『擺房』這種事倒不太在意……如果閣下有興緻,在下定當割愛相贈。」
那大漢用力拍了我的肩頭一下,大笑道:「兄弟果然夠朋友!爽快!我和阿珂是老相好了,這日路過南京,特地來看看她,還想兄弟既由她來陪酒,可要費一番周章了……我姓田,兄弟貴姓?」
這個男人的性格意外地和他的冷酷外型不相符,倒是大刺刺的十分豪爽。我淡淡的笑了一笑:「剛才已聽阿珂稱呼過你了,田兄。我姓易。」
「易兄弟,我田伯光就交了你這個朋友!」那大漢一把攬著阿珂,一把拿起了酒壼,仰頭就將酒倒進口中。
「在下怎高攀得起?」我心中一動,田伯光這個名字好熟!但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在哪兒聽過。
「你是看不起我田伯光了?」田伯光神色不悅的盯著我說。
「怎會?田兄人中龍鳳,我是說不配與田兄交朋友。」
「人中龍鳳?哈哈!姓田的不會妄自菲薄,在江湖上名頭算是十分響亮,說出來大概無人不識,但卻從沒有人這樣形容我。我看你在舉手投足之間身有武功,又怎會不知道我是誰?既知我是誰,又怎會說我是人中龍鳳?那不是用說話損我嗎?」
我見田伯光眼中凶光大盛,連忙站起身來,抱拳道:「田兄,在下初涉江湖,並不太清楚武林中人的底細,況且……實不相瞞,在下早前曾受過傷,之前的一切都忘得一乾二淨,因此田兄的名字我是半點也記不起。」
田伯光上上下下的打量我,道:「你患了離魂症?」我點頭道:「昨天遇到玄素莊石莊主講起這件事,他也是這麼說。」
「是黑白雙劍!」田伯光訝然道:「他們也到了左近?這並不太好吧?」我不知道他說這句話的意思,只好詐作聽不到。他又說道:「那我也不和你爭辯了,如果你不是看不起田某,那就和我對飲一杯。」說著,倒了兩杯酒:「我最愛在妓院結交朋友,尤其是不會為女人爭風呷醋的人……正所謂女人如衣服,好像兄弟這般灑脫,姓田的就最喜歡!」
我聽著他的謬論,心中只覺好笑,卻仍正色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拿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田伯光看來甚是急色,不斷對阿珂毛手毛腳,但仍沒有就此離開,反而留在廂房中和我邊飲酒邊不著邊際的說著閒話。過了好一會,我自己也開始醉了,同樣,鄰房的人也越是囂鬧,就連那自傲自大的男人的低沉聲音都大了起來,勸酒調笑之聲彼起此落。
田伯光又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說道:「隔鄰的人實在掃興。」我也忍無可忍,道:「我聽說他們好像是武林中人,大概因此而肆無忌憚!」
田伯光似笑非笑的望著我道:「我們就由得他們如此擾攘,姓田的臉子擱到哪裏去?兄弟,你說我們教訓一下他們可好?」
我霍然站起,豪氣頓生,竟也不作多想,逕自走出了廂房,田伯光也推開了還在糾纏的阿珂跟著我跑到門外。
我正要敲隔壁的房門,門卻突然被裏面的人打開,一個身材高瘦、大約五十年紀的男人衝出來把我撞得跌倒地上。
「卓兄,沒事吧?」另一個胖子走前扶著那男人。那男人搖了搖頭,突然用手按著嘴巴喉嚨發出難聽的聲音,急步向茅廁那邊衝去。那胖子立即跟著跑去。房間的另外兩個人也跟著走出,其中一個醉得雙眼矇矓的笑道:「卓兄醉了,卓兄醉了。」另一個說:「劍神劍法通神,飲酒可不是我對手,哈哈!」說著都走向茅廁那一邊。
我呆了一呆,被撞之後腦袋清醒了少許,才記起撞我的人可能就是剛才提到的甚麼劍神卓不凡。田伯光將我扶了起來,我倚著牆壁望去,只見房中除了四個姑娘之外再沒有男人,而她們都嘿嘿哈哈的扭著蠻腰先後走出廂房,我和田伯光側過身子讓她們走過,然後走進空無一人的房間之中。
房中一遍凌亂,杯盤狼藉,令我有點想吐的感覺。正想離開的時候,田伯光忽然吹了一下口哨,嘴角向旁邊歪了一歪。我順著他指示的方向看去,發現椅子上有一把甚為巨大,銅色斑斕,極具古意的長劍。我拿起來察看,雖然劍鞘毫不起眼,但卻有很酷的感覺。我用力把劍拔出來,只見劍柄沉實而劍托厚重,毫不花巧;劍刃甚闊而鋒芒內歛。
「那幾個小子在這裏叫囂,飲得爛醉不止,還把兵刃都留在房中,一點警覺性也沒有,可真是好打有限。」我點頭附和著,田伯光又說:「我想,兄弟不如取了這把劍去,好讓他們受點教訓。」
我心中一陣跳動,當時也不知道為甚麼腦中一片混沌,竟是想也不想便對田伯光的提議點頭稱是,借著醉意將長劍取走。我和田伯光急步走回自己的廂房中,稍一收拾,留下十兩銀子在桌子上足夠找數有餘,便要起行。田伯光也不理會甚麼阿珂,和我雙雙離開了飄香院。
<……得到天下第一劍


易一初涉江湖,就在平安集中和青城派結下樑子;長江上又殺了巨鯨幫的人;漁村中向黃藥師學習武學之道;在上清觀被懷疑偷學武功。如今,竟又糊裡糊塗的在南京的妓院之中結識了不明來歷的田伯光,並且在他的鼓勵之下取走了別人的長劍,幹了偷竊之事,雖說是身不由己,難以自持,卻也是闖下了大禍。不過,總算是闖進了江湖之中了。
姑勿論是對是錯,這把長劍意味著易一踏上「回家」路途的第一步。是正是邪,以後的路都是漫長而難行的。


序之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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