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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金庸群俠傳.第一章之南賢北丑 作者:桃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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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lo2009 發表於 2009-5-27 18:39:04 | 顯示全部樓層 |閱讀模式
本帖最後由 polo2009 於 2009-5-27 18:40 編輯

我在頭痛欲裂的情形下醒了過來,腦海中是一片的空白。過了良久,才想起昨晚的事,依稀記得我和新相識的朋友喝酒直至天亮。
「你醒了?」一把聲音在我身旁響起,我抬頭一看,正是叫做田伯光的高大漢子。霎時之間,我記起了所有事情。
昨晚,我到了南京城最大的煙花之地飄香院去飲酒,因為叫了一位阿珂姑娘陪酒而認識到這個田伯光,並且一起飲至酩酊大醉。
「你的酒量可真不敢恭維了。」田伯光笑道。
「田兄,這裏是甚麼所在?」我捧著額頭問道。
「這是城西菩薩廟後的一間破屋。」田伯光抱著雙臂倚著門旁說道。我向四周望去,果然是破舊非常,而且窗門都被木板封死,光線十分不足。
「為甚麼不找一間客棧?」我伸手摸了摸懷內的銀兩,說道:「卻要在這種地方過夜?」
田伯光嘿了一聲:「如今在南京城內,表面上好像和平日一樣,但在暗地裏卻鬧得天翻地覆,我又怎敢隨便露臉?」
我心中一驚,問:「究竟發生甚麼事?」田伯光撥了一撥他那頭烏黑的長髮,似笑非笑的望著我道:「那就要看看你拿著甚麼了?」我不知何解,低頭一看,發現在我的身旁放著一把長劍,昨晚發生的所有事情都重現在眼前:「我偷了卓不凡的劍!」
沒錯,就在昨夜,當我飲至半醉的時候,在田伯光的鼓動之下,偷走了那個外號「劍神」的卓不凡的配劍,並且立即逃離飄香院,之後酒力發作,我便不醒人事了。
「你知道就好!」田伯光朗聲笑道:「近十幾二十年來,南京成了『金龍幫』根據地,但在這兒立派百多年的『鷹爪雁行門』勢力仍不可忽視,兩者明爭暗鬥已經很久了。最近我經過這一帶,在道中聽聞他們找到一位武林高手來助陣,想要和『金龍幫』來一場真的,於是趕來趁熱鬧,順道看一看我的幾位相好,豈料在飄香院遇著兄弟你,偏偏『鷹爪雁行門』那班傢伙也到那兒消遣,真是無巧不成話了。」
「田兄……我記起來了,這是你慫恿我偷來的,你……」
「我是有叫你拿走,但只是隨口說說吧了。」田伯光聳了聳肩:「我知道那個卓不凡,他平日甚少在江湖走動,因此名頭不怎麼響亮,但功夫著實不弱。雖然說不上是第一流的高手,但我可也沒有把握能和他一鬥。」我心中一呆,不知應該說些甚麼,田伯光又道:「『鷹爪雁行門』呢,高手是沒有了,但在南京也有上百之眾,不可小窺。我知道他們已發散人手四處找尋卓不凡的劍,怕留在客店會被他們找到,便帶著醉得不醒人事的你躲到這裏來。」
「唉!我當時不清醒……早知如此就不拿就那姓卓的劍了。」我連連頓足道:「田兄你怎麼還搧動我做這種傻事?」
「當其時我也醉了!」田伯光一臉的不在乎:「況且怕些甚麼,卓不凡雖是厲害,可我也不怕他。至於『鷹爪雁行門』,離開了南京就像沒了牙齒一樣。」
我苦著臉問:「他們知道是我偷的嗎?」
「現下還不知,但細問飄香院的人後,總會查出來的,不過兄弟可以放心,你在江湖上籍籍無名,縱是問出了你的形貌也不會有人疑心到你身上,倒是我的名字一問就可以問出來了!」說著哈哈大笑。
「田兄倒是安心,你既說卓不凡有可能比你厲害,怎麼還能如此輕鬆的笑?」
「因為好玩嘛!」田伯光道:「況且我有個外號叫『萬里獨行』,打未必打得過那卓不凡,走卻一定走得比他快。哈哈!」
我嘆了口氣,不知說些甚麼才好。
或許我應該簡單向各位介紹一下我自己。我的名字叫做易一,原本只是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大學生,過著一般沉悶和呆板的平凡生活。但是,因為一次偶然的意外,誤打誤撞之下竟然闖進了虛擬世界,由武俠小說改編的電腦遊戲《金庸群俠傳》之中。除了我之外,我的大學同學韓瑱琦也同時被捲進了這個未臻完善的遊戲裏面。要離開電腦模擬出來的世界,唯一的途徑只有成功完成整個遊戲,順利登入結局,也就是俗語的「打爆機」了。
為了達到「回去現實世界」這個目的,我們必須在電腦創造出來的「江湖」之中四處闖蕩,而且要成為「武林」的一分子,在最後一版舉行的「華山論劍」中一舉擊敗群雄,奪得武林盟主的稱號。我的同學韓瑱琦已經成功跟隨東邪黃藥師到桃花島修練,而我則繼續在版圖之中遊歷,找尋名師學藝。豈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當我走到南京的時候,竟因一時好奇到飄香院玩耍,而惹下了這麼一個大禍……
不過,儘管我是如何煩惱,田伯光卻渾不把它當做一回事。
田伯光繼續說道:「昨晚這麼一鬧,風聲走掉了,『金龍幫』已然知道卓不凡應『鷹爪雁行門』之邀來到南京,也有所預備。我相信這一場架是打不起來了,現下他們只急於為卓不凡找回長劍,因為這把劍好像還有些來頭……兄弟你好好收著,在南京可別讓劍給人看見,否則便糟糕之極。」
我無奈點頭,田伯光又說:「既然這裏沒甚麼要事,我也要走了,易兄弟,我倆後會有期。」未待我反應過來,他已轉身打開木門,走了出去。我慌忙追出,屋外哪裏還有他的影子?真不愧為萬里獨行。
我回到破屋之中,拿起了那把偷盜回來得長劍細心研究,發覺除了較為沉重和比一般劍來得要長之外,遠看倒是其貌不揚,既沒有鑲嵌寶石綠玉作襯托,也沒有在劍柄末處結上劍絮;它的劍鞘實而不華,雖是銅色斑爛,亦沒有甚麼裝飾,卻極有氣勢。這柄劍的劍刃不露鋒芒,通劍呈銅色,如說有甚特別之處,則是在劍托及劍身上有著不少刻紋,倒是別具古意,另有一番味道。
我上上下下看了幾遍,才在劍柄上發現在刻紋中隱藏了數個古字,當中除了「天」字及「一」字外竟無一字認得。我心中一動,拿出了之前E-34交給我的搖控器,按出了示窗,揀選物品一項,果然給我找著了這把劍的名稱。
原來此劍叫作「天下第一劍」,劍柄上那自然是「天下第一」四字。關於這把長劍的介紹不多,只是說它是數百年的古劍,由上百斤赤金經過千錘百鍊鑄製出來。我既喜得到了神兵利器,又恐會因此而招惹了號稱「劍神」的卓不凡,正是難以自決:究竟應該將劍據為己有還是找一處無一的地方棄置呢?想了一會,立下了決心,將來有機會定要好好學劍,才不負這「天下第一」的名字。
心意已決,便用破布將劍包好,但轉念一想,在街上拿著這一把長形的東西,武林中人一定會聯想到兵器,因此我仿效在平安集首次遇見山岳靈珊時他們把劍和扁擔放在一起,那就不太起眼。
在破屋中呆上一個朝早,肚子餓得不得了,無可奈何唯有執起包袱,揹著用布包著、藏著天下第一劍的扁擔,走到大街之上。天下第一劍屬於古劍一類,劍身顯得較笨重和厚重,用手拿著會非常辛苦,唯有用揹的較方便。
在一家客棧用過午飯,我才發覺自己的衣著根本就不像普通百姓,即使拿著扁擔也是裝扮不來,正想著是否應該買過一套衣服,卻聽得鄰座的人細聲談話:「昨晚『鷹爪雁行門』請來助拳的幫手吃了大虧,好像兵器也給人搶了。」我見坐在另一張桌子的二人正在談論和我有關的事,當下細心留意。
「是否『金龍幫』下的手?」「應該不是。今早『金龍幫』才得到訊息,便叫羅立如上門遞帖拜候那個姓卓的。」「羅立如?那是金龍幫中的硬手了。」「誰說不是?『鷹爪雁行門』的人不敢輕舉妄動,這場交是不打了,姓卓的卻亂發脾氣,把失掉兵器的責任推到『鷹爪雁行門』身上,結果反而是籠裏雞作反,自己人打了一場。」「結果怎樣?」「『鷹爪雁行門』損折了幾人,但畢竟人多勢眾,喊著要圍殺他報仇。姓卓的見勢頭不好,逃出南京了。」
這實在大出我的意料之外。田伯光口中最厲害的卓不凡走了,我也不再太過驚懼,但還是不能大意:「『鷹爪雁行門』的人或有見過天下第一劍的,如果認了出來,知道是我讓他們對付『金龍幫』的計謀曝光,及連累他們和卓不凡打架,只怕也要殺了我才甘心。」
那兩人又談道:「你知道這個姓卓來歷嗎?」「聽說功夫是不弱,竟然一出手便連傷『鷹爪雁行門』四大弟子,還是赤手空拳!但他的名字卻少有人知道,聽說就連請他來助拳的人也不大清楚……」
我見那兩人再沒有甚麼有用的資料可以透露,便結賬離開。
在大街上走著,我的心中不免七上八下胡思亂想:「我才來了南京兩天,甚麼名勝景觀也沒看,如果因為害怕得罪『鷹爪雁行門』而離開,那不是十分可惜嗎?」正在猶疑間,卻看見在大街的另一端有五六人迎面走來,都是凶神惡煞似要尋找仇人一般。我心下大驚,正是無計可施,見那幾人轉身走進一間旅店向掌櫃查詢甚麼,自忖道:「難不成是問我的事?」當下不便深究,閃身走進一條橫巷之中。
在巷子中拐了兩拐,遠離了剛才那條長街,心裏面才叫稍稍安定下來,卻又聽到前面轉角處隱隱約約有人聲傳來。我認定先前那向客棧查詢的幾個人是『鷹爪雁行門』門下,當然不想回去送羊入虎口,唯有硬著頭皮向人聲處走去。
小心翼翼的走近幾步,聽到幾個男人一句沒一句的嘿嘿哈哈說著粗言穢語,心中正自感到奇怪。這個時候,另一把聽似嬌弱的女聲響了起來:「你們跟著我走了兩條街,到底意欲何為?」
「姑娘真是坦白,老子最喜歡了,那妳就跟著老子去快活快活!」一把難聽的聲音語帶下流的說,另一個男人粗聲說道:「這娘兒是老子的,輪不到你!」先前一人哼了一聲:「別理會這笨人,大姑娘跟了我去!」
我聽得怒火中燒,心想無論現代或是古代、現實還是虛擬,總少不了欺負婦女的下流男人。二話不說立即從牆角轉出,第一眼便見到兩個男人爭先擁後的向一個少女撲去,四週還有六七人圍觀著。我立即衝到兩人跟前,伸手一攔,喝道:「無恥之徒!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這句不倫不類的說話如同做戲,說完自己也覺好笑。
「哪裏鑽出來的小子!」「認不得老子嗎?」「快滾開吧!別阻你老子快活!」「他媽的臭小子!」「還說甚麼?打死他才說啊!」一連串粗話一起向我而發。
「這位公子,他們都是惡人,別為了我而枉送性命。」在我身後的那女子說道。我冷笑道:「甚麼惡人我沒見過?」那女子聲音依舊柔弱:「公子定是外來人,因此認不得……他們是城中惡霸,都是練過武的人啊!」
我心中打了一個突,滿以為只是尋常流氓,竟也是江湖中人,但在這個時候我怎能如此抽身而退,那不是讓這姑娘小看了嗎?想到這裏,不禁回頭望向那個女子,發現她只得十六七歲年紀,模樣著實不錯,比我那瑱琦要美麗些,似是大戶人家的閨秀,卻又透著一股英氣,在這個時候眉宇之間也沒有絲毫驚慌害怕的神色,這點令我大惑不解。
那粗聲粗氣的男人伸過手來扭著我的手臂,邪笑著說:「要你知道充好漢的下場!」我臂上吃痛,忙回身打出破拳,那人慘叫一聲,向後便倒。
這一拳情急之下發出,我也想不到無情力竟是如此之甚。另一方面,我亦知道這些所謂學過武功的人也不過是懂得三腳貓功夫,不足為懼。
那少女輕咦了一聲,其餘的人怒吼著向我跑來。我見對方人多,雙拳難敵四手,唯有盡可能減低對方人數。不過他們也有七八人,我用布拳和破拳接連打倒了四人,卻給兩個臂力較大的流氓捉住我雙臂。而且被我打倒的人當中受傷不太重的還是爬了起身,倒地不起的連同第一個在內只有三人。
我雙手被挾制,只好連環踢出數腿,但那不是我練過的功夫,雖然踢中兩人於他們卻是毫髮無損。我心想在平安集遇上青城派時也沒有如此狼狽,假若這班人和我來真的,要把我殺了那可麻煩。
捉著我右臂的男人哈哈大笑,一邊說著粗話一邊用右拳重擊我的腹部,令我疼得彎下腰來,我咬牙忍著痛楚,見他只用左手捉不牢我的手臂,立即使勁抽出拳頭,使出半招剪拳──剪拳要以雙拳齊出像剪刀般交錯攻擊,但只用右手便成為半招──重重打在他的面門,再轉身變拳為掌橫削,布拳擊在捉住我左手的另外一人喉頭上邊,兩人在鮮血和飛脫的牙齒之中應聲倒地。
剛才我被二人捉住之際,拉拉扯扯之間使得綁在我背上的包袱和擔挑跌在地上,用以包裹的布散了開來,藏在裏面的天下第一劍亦隨之跌出。我更不思索,從地上抽出長劍便要上前砍殺,剩餘的幾個人一見我拿了利器,都發一聲喊四散而逃。
我正要上前追截,那少女伸過手來握著我的左腕,說道:「不可。」一股大力傳來,我竟不能跨出半步,給她硬生生的拉了回來。
我呆了一呆,心中大怒,冷冷說道:「原來姑娘武藝尚在在下之上,倒是在下多事了。」說著,不悅的掙脫左腕,彎腰俯身拾起劍鞘和包袱,也不理會那扁擔,轉身就走。那少女叫道:「公子請留步!」
我霍然回頭,雙眉一揚:「姑娘要留下在下嗎?在下不自量力在姑娘面前獻醜,打擾了妳教訓惡人的雅興,原是不該,姑娘想要如何,還請示下。」
那少女低下了頭,道:「對不起,但你又何必說這樣的話?我真的很多謝公子。」
我哼了一聲,倒也不便發作,說道:「我這不到家的功夫,要謝甚麼?待我學好武藝,三年後再來討教吧!」
那少女抬頭望向我,好像被我的說話所傷,眼圈兒竟是紅了一紅,令我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卻也不好意思把話再說下去。正要打圓場,剛才那幾個流氓竟是去而復返。
「老大!是他了!」一個流氓大叫道。我一回頭,不禁吃了一驚,因為那幾人竟是帶著十多人回來,每一個人手上不是執著木棍就是執著刀子。
帶頭的男人用手中單刀指住我大叫道:「是你打傷我的兄弟麼?」
我拔出長劍在空中一揮,尤只逞強的冷冷問道:「是又怎樣?」那人看了一看我手中長劍,嘿了一聲道:「就算你是武林中人我也不來怕你,今兒我們人多,大伙兒一起和他拚了!」
我退後兩步,橫舉長劍,心想這次若要自救,唯有下手殺人。
「金龍探爪,焦雷震空!」一把聲音在我的身後響起,卻是那少女開口說道。手執單刀的那人本來正要上前和我廝殺,一聽到這兩句意義不明的說話,目光立即在我的肩上越過投向我身後那少女身上,忽然之間充滿了驚訝和害怕,慌張地拋下單刀,「噗」的一聲雙膝跪在地上,顫聲地說道:「原來是……原來是焦大姑娘……小人不知……不知道焦大姑娘在這裏……多有得罪……」看見為首的跪了,其餘十多人都不敢怠慢,跪滿一地。
我十分詫異的回頭望向少女,只聽得她淡淡的道:「你們要一起對付保護我的人嗎?」那人不停的說:「小的不敢!小的不敢!」那少女又道:「你的同伴對我無禮,你還要逞強?」那人霍地站了起身,重重一拳打在帶他來報仇的那人臉上,重又跪在地上,不斷磕頭:「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那少女搖頭道:「我也不計較了,反正憑你們的同伴也過不了眼前這位公子一關……但不要再讓我在南京城內看見你們!」聲線仍是那般嬌柔,可是語氣卻給人一種十分堅決的感覺。
那些人都像得到大赦一樣,大聲說道:「得焦大姑娘原諒,小人感激不已!」
我看著他們忽忙離開,轉頭凝望那少女,緩緩的道:「『焦大姑娘』?嗯?」
那少女了點了點頭:「沒錯,我就是焦大姑娘。」她的語氣就像我應該知道她是「那個」焦大姑娘,然而我並不知道,重重的哼了一聲,問道:「那麼是焦家的小姐了,是南京的望族吧!」
焦姑娘好奇望了望我,又別過臉去,低說道:「未知公子貴姓?好教我得知是誰人救我。」她不提尤自可,一提到這件事就令我深深不忿:「還說甚麼救不救?本來就不畏懼他們的妳之所以不出手,不過是拿我來消遣罷了。」
「公子,請不要這樣說,其實我只是……」焦姑娘竟然有點手足無措的道。
我真猜不透這個少女的想法,她一時間能氣定神閒的面對惡人,又能決定他們的命運;一時間卻顯得稚氣,充滿少女柔弱的一面。
我嘆了口氣,怎麼這兩天遇著的盡是不如人意的煩事,即使有心救人結果也給擺了一道,只得說道:「我不過是一時意氣才口出不遜之言,姑娘勿怪。」
「不……怎會?」她再次低頭細聲道。我望著如此我見猶憐的少女,心中不忍,再次嘆了口氣,說道:「我姓易。」
焦姑娘大喜,叫道:「易公子!」我見她雙頰像是抹了紅霞般,心中不禁一蕩,強自收懾心神,把天下第一劍擱在肩上轉身就走。焦姑娘還待再說甚麼,我擺了擺手,道:「焦大姑娘,後會有期。」
回想這幾日,先是在上清觀被誤會偷學武功;再在妓院無端偷了卓不凡的配劍;最後還要在一個武功比我好的女子面前強出頭,差點出醜。在南京附近發生了這幾件悶氣事,令我對這個城市不再有留戀,便決定立即離開。
順利出了城門,倒沒有人跟我為難,我原以為照我的運氣看來,應該會遇上鷹爪雁行門再糾纏一番,因此當我出城之後,心中不免放鬆。
但我開心得太早了。
在南京城外梅林旁的綠玉橋上,我遇見了至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最害怕的事情。
當我正想過橋之際,赫然發現在對面走來了十多人,或高或矮,除了為首的幾人之外其餘全都穿青色布衫,頭裹白布,腰掛長劍。我舉目細看,認得當中一人正是在平安集上見過的羅人傑。心中想到了一件萬分可怕的事,背脊已是冷汗淋灕,不敢多待半刻,連忙轉過身去想要逃走。
「師父,平安集的人好像是他!」羅人傑的聲音響起,我就知要糟。另一把難聽的聲音道:「是麼?給我站著!」我哪敢停留,拔足就跑。
但那一切只是枉然。一陣風聲,有幾人已從我身邊搶過,在前邊攔住了我。我從沒練過輕功,自然不能擺脫他們,只得回過身去。正如我所料,已經被人包圍。
我逐一留意眼前的人,發現當中一個身材矮小的老者,一頭烏黑長髮和頦下短鬚,一雙細眼顯得陰險非常,年紀大約在五十上下,手搖摺扇,冷冷的盯著我,似乎是眾人的首領。
羅人傑既在這裏,還以那老者為首,那麼他定然是青城派的掌門人余滄海了。
我想到勞德諾和岳靈珊提到他的小氣和心狠手辣,心中不禁惴惴,自忖道:「我不過是解了『華山派』兩位的圍,令到他的門人被打敗而已,又沒有死人,況且他不會為此而殺人吧?」
「小子,就是你在平安集,與『華山派』一道辱我青城門下的?」那矮子明顯就是余滄海了,他怪裏怪氣的道:「我『青城派』怎可以被你這種人折辱?你認命吧!」
我心下凜然,緩緩的退後,說道:「我不懂武功,你堂堂青城派掌門,不會向我出手吧?」
「我自重身份,當然不會以大欺小……不過你既得罪我青城派,我就不用顧念這些了。」余滄海嘿嘿冷笑,又道:「但我看你背著長劍,身手驕健,又怎麼說不懂武功?」
我心中大急,知道情勢不妙,早知如此,便不輕易離開南京城了,至少在街巷之中要逃走比在這空曠之地來得容易。事實上我認為他們只是偶然撞見我,而不是刻意找尋,我大概還未至於這麼受到重視。
我哼了一聲,突然向後躍開,轉眼來到攔著我去路的兩名青城派弟子身前,連發兩記破拳,將之擊倒。我不敢有絲毫停留,自知生死就在一線之間,唯有用盡氣力狂奔,這一下拼命就連羅人傑想追上我也不是一時三刻的事情。我一邊跑一邊審度地形,知道要活命只有逃進梅林一個機會,立即轉向那邊衝去。
在我就要跑入林子時,身後傳來一聲悶哼,這下驚嚇實在是非同小可,因為我知道自己已拋離了其他青城派弟子一段距離,甚麼人能夠追到我的身後?
「躺下吧!」身後那人怪笑,令我不禁失聲叫道:「余滄海!」霍然收步轉身,二話不說就連環打出剪拳和破拳。余滄海大概想不到我在這種形勢竟夠膽反擊,差點和我撞個滿懷,在慌忙收步之餘出右掌直攻我胸口,我雙拳一錯交差攻擊,打中他的雙肩,接著右手成破拳之勢重擊他的面頰。余滄海以為我會先擋他的右掌,故此冷不提防給我以剪拳打中,但這機會可一不可再,破拳還未擊中他,我已給他揮左掌推開,身子直飛出去,背脊重重撞上一棵大樹樹幹。
「你有膽出拳打我?」余滄海老羞成怒,雙眼露出殺機:「要你知道後果!」身影飄動,右掌已印上我的胸膛。
「罷了!」我閉目待死,左右兩拳分別使出殺傷力最大的破拳,盼能在死前給這可惡的矮子最後一擊,要他為殺我而付上代價,當然這只是妄想,鼎鼎大名的余滄海又怎會著我的道兒?
就在這個時候,我感到在我胸前有一種柔和的感覺,不單沒有預期被余滄海打碎肋骨的痛楚,反而像是一股飽滿的氣體充斥我的胸膛與余滄海的手掌之間保護了我。我還未知道是甚麼事,已聽到余滄海哼了一聲,手掌竟被我胸口肌肉彈了開去。余滄海眼神陡變,雙掌一揮,一起向我推來。
我感到一股巨大無比的壓力直撲向我的全身,骨骼一下子好像要被壓散般格格作響。之前一掌我已禁受不了,更何況這排山倒海的掌力?我實在不知道剛才發生了甚麼事,但可以肯定的是余滄海失了手,於是更為憤怒竟用上內力。
就在千鈞一髮之間我的身子陡地一輕,竟飛了起來,余滄海雙掌在我的腳底掠過,重重擊在樹幹之上,格勒一聲,樹幹齊中折斷。
我定過神來,發現我是給人拉著衣領提起,才得以在余滄海的掌底下逃得一命。提著我的那人身穿一身青色長袍,三縷長髯整整齊齊,眉宇間充滿正氣,氣度不凡。那人把我在地上輕輕放下,上前拱手道:「余觀主,當年蜀中一別,轉眼又已四載,余觀主功力更勝從前了。」
余滄海乾笑兩聲,面色難看之極,但仍是強忍著怒氣道:「數年不見,岳掌門風采依然。」
我正自為死裏逃生感到興奮,又為猜不透事情如何發展而擔心不已,忽覺有人在我的背上拍了一下,回過頭去,原來是岳靈珊和我打招呼,在她身後還站了大約十來人。
羅人傑也發現了岳靈珊,伸手向我們指了指,附耳對他的師父說了些甚麼。余滄海點了點頭,皮笑肉不笑的道:「這人對青城派和我無禮,按理需受點教訓……岳掌門不會維護他吧?」
既然岳靈珊也在這裏,那麼所謂岳掌門自然就是她的父親,華山派掌門人,江湖上人稱「君子劍」的岳不群了。岳不群背負著雙手,踱了兩步,道:「這件事好生為難,照理這小兄弟對余觀主不敬,是應該受到責罰,只不過……」余滄海強忍怒氣問:「不過甚麼?」岳不群搖了搖頭,似難以開口,但最終仍是說道:「依我剛才在遠處所見,余觀主以一派之尊出手追擊這位小兄弟,他情急之下拚命反抗,慌亂間出掌打中余觀主是有的,但也不能全怪他了。」
余滄海幾乎是忍無可忍了:「依你說倒是我不對了?」
「那也不是……不過這位小兄弟武藝不高,既不能傷你亦不是主動傷你,不如讓他道歉,余觀主大人有大量,就此解決了嗎?」
「哈哈!」余滄海朗聲大笑,笑聲中殊無敬意:「江湖上人稱岳掌門為『君子劍』,最是講理,把持正義。但世上不平事有千百萬,岳掌門都要管上一管?」
「人力當然有限,但做人只求對得住天地良心,盡過力也就是了。」岳不群撫著長髯微笑著說道。
「那你如果是無能為力,便不再管閒事了?」余滄海雙目精光大盛。
岳不群緩緩點頭,但口中仍是說:「天下事情抬不過一個『理』字,我希望大家還是講講道理吧?總之這位小兄弟並無過犯,余觀主剛才卻要制他死命,這不令人心寒嗎?岳某是非管不可了。」
余滄海雙掌互擊,冷冷的道:「說理嗎?整件事的起因還不是因為岳掌門的女兒走到江湖上招搖撞騙,壞我大事?這真的要我們說個明白?」
「未知小女在何處得罪余觀主?說到壞了你的大事,那大事又是甚麼來著?」岳不群微微作揖道:「如果真是小女不對,自當要她向余觀主叩頭認錯;如果只是誤會,卻也不便太過責罰。」
余滄海心中一凜,知道岳不群是要逼他吐露青城派在福州幹下的事情,不免想到:「華山派是如何得到信息的?」又問:「我不來和岳掌門的千金計較,前事就一筆抹掉,只是今日之事該當如何了結,還請岳掌門示下。」說著一對小眼冷冷的望著我。
「岳某早已說過,這位青年不是存心冒犯,請余觀主原諒他吧?只是余觀主真的要下毒手,岳某亦不能袖手旁觀。」岳不群望著余滄海道。
余滄海好像對岳不群很是忌憚,但仍是平舉雙掌,擺好架式道:「四年前我不是岳掌門的對手,在你手底下走不了十招。不過我要你知道多番的忍讓並非因為害怕你,相反這四年自信功力已今非昔比,如果再敗在你的手裏,姓余的太也不長進了。」
「好!當今高手之中,余觀主算是一流的人物,岳某也多次憶起四年前比試時候的情景,希望能再有機會切搓較技,想不到終於如願。」岳不群緩步走出。
余滄海不再說話,微一彎腰,擺出了仿似每一套武功之中都會有的客套招數。誰知就在一瞬間,矮小的身軀已是直撲向我,令到在兩位掌門對話間漸漸放下警戒心的我大吃一驚。在岳靈珊的驚呼聲之中,一股柔和但雄渾的掌力從旁推來,自是岳不群來出招救援。余滄海萬料不到他竟能隔著老遠就以掌力將自己推開,身型急挫,連忙翻身躍向岳不群。
余滄海早幾年曾吃過岳不群的大虧,這些年來留在四川倒沒有怎樣到江湖行走。過得數個寒暑,新近練成了一套內功,自問功力已有成就,便要開始其揚名立萬的行動。
青城派是劍派,但除了劍法之外畢竟還有其他武功招式,這時就見余滄海雙掌翻飛對岳不群展開了連環快拍,岳不群並沒有後退,只是用雙手不斷畫圈以化解余滄海的猛烈的攻勢。余滄海連攻二十掌,完全壓制著岳不群不讓他有還招的機會,心下十分得意。另一方面岳不群卻也沒有絲毫慌亂,相反仍是一副胸有成竹般氣定神閒的模樣。又待余滄海攻了十餘掌,岳不群突然吸了一大口氣,然後沉聲低喝,臉上一下子泛起了紫光,長袍的袖子好像給風吹得飽滿的船帆一樣變成漲鼓鼓的,隨著雙臂舞動而推向余滄海。余搶海大吃一驚,掌力被岳不群的衣袖彈了回來,只得身形急退,但岳不群沒有就此罷休,袍袖鼓風而前,直攻余滄海的跟前。
余滄海情知避無可避,只得運勁以十成功力還擊,岳不群的衣袖被雙方掌力蕩開,兩人四掌相交,發出隆然巨響。岳不群向後飄開,余滄海則是身子幌了一幌。
在場兩派接近三十人都是屏息靜觀,不知誰勝誰負。這時,岳不群再度撫鬚微笑:「承讓了,余觀主。」
余滄海並不說話,臉色卻變得煞白,過了好一會,才緩緩的道:「紫霞神功……岳掌門畢竟是練成了……當真可喜可賀……」
「區區內功,有何能耐?」岳不群搖頭道。
余滄海又站了一會,才道:「敝派也應邀參加衡山劉正風的金盆洗手……衡山上才和岳掌門再會……」轉頭對他的門人道:「我們走。」
岳不群拱手相送,只見青城派十多人轉眼間走得一乾二淨。
「師兄,這次你挫了余滄海的氣焰,大概他不會再敢胡作非為吧。」一個中年女子從岳不群身後走了出來,說道。岳不群搖頭嘆息道:「余滄海身為一派掌門,武藝超凡,希望他能好好愛惜自己的名聲,為武林造福。」
岳靈珊拉著我的手腕,把我扯到岳不群的面前,道:「爹,就是他在平安集救了我的!他叫做……嗯,他叫做易一。」
岳不群瞪了他的女兒一眼,轉頭對我溫言道:「小兄弟救了小女一命,岳某實在萬分感激。」我抱拳道:「不過是一件小事而已,岳掌門可足掛齒?倒是今日救命之恩,晚輩無以為報。」
岳靈珊拉著那個中年女子說道:「這位是我的娘親。娘親,他救了妳的女兒,妳如何報答人家?」
我連忙搖手道:「岳夫人,別聽岳姑娘亂說,今天大家趕走青城派的人,已是對晚輩極大的恩惠了。」
岳靈珊嘆氣道:「這怎麼算數呢?說到底余滄海不過是因為我們才找上你罷了!」
岳不群喝道:「甚麼余滄海?余觀主的名字是妳叫的麼?沒上沒下。」又對我道:「小兄弟,因為我們華山派的事令你添了這許多麻煩,真是不好意思。你有甚麼要求即管說出來,只要不違俠義道,在岳某能力範圍之內,一定給你辦到,以作補償。」
我腦中一轉,想到一件計算了很久的事情,連忙跪在地上,說道:「晚輩心慕華山派之名甚久,請求岳掌門收晚輩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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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主| polo2009 發表於 2009-5-27 18:41:10 | 顯示全部樓層
1# polo2009


要在江湖中闖一番事業,成為武林盟主,我知道自己不能夠讓機會白白溜走,回到現實世界就只有著落到華山派身上。
至少一切要從這裏開始。
其實自從那一晚E-34對我和瑱琦言明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我經過多番思量,覺得還是拜到華山門下的好。至少在被黃藥師及石清婉拒之後,現階段我所認識的武林中人就只有岳靈珊和勞德諾而已。
想到這裏,岳不群已踏前一步,連忙將我扶起,邊道:「小兄弟請起,這實在令岳某意想不到……」
我不肯就此站起身來,只是追問道:「岳掌門是否肯答應晚輩的要求?」
岳不群面有難色,說道:「先前聽小女說,小兄弟並無武功在身,但今日一見,似乎所言不實……」說著,望了望岳靈珊一眼:「小兄弟先後以拳擊余滄海,雖然招數簡單,竟能打中他的身體,可見一招一式甚有法度。小兄弟,未知你的師父是誰?何以又要另覓師父?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小兄弟這做法不是有點太過了嗎?」
我心中啊了一聲,搖頭道:「晚輩並無師父。」岳不群臉有不悅之色,說道:「小兄弟沒有聽到岳某之言了嗎?難道你有沒有學過武功岳某也看不出來?」
我嘆了口氣,說道:「這三招拳招是我在偶然的情況之下學到的。」之後我就把神秘人花了半天時間胡亂教我野球拳,及後在長江邊得黃藥師指點的事說了出來,當然所謂神秘人是順口開河,我沒理由告訴他那是遊戲為我安排的最基本武功吧!對著石清時候我也是這般說,以後將會成為我的事實。
「是『東邪』所指點的?」岳夫人啊了一聲,道:「怪不得小兄弟不過和珊兒分別月餘,武功竟會突飛猛進。」其實我也發覺,只要我用一次野球拳,威力似乎會相應增加,雖然只是少許的變化,但看來的確是熟能生巧,又或者是這個角色扮演遊戲的升級功能。
岳不群閉上了眼,沉思著道:「如此說來,小兄弟是在這一個月之內才學武,那麼你的資質倒是不錯,竟能進步至此。」我作揖道:「岳掌門的稱讚晚輩愧不敢當。」他又說道:「黃藥師興之所至,指點你的武功,真是一大福緣。至於說到那神秘人,更是難以猜度他的用心……這三招拳招非旦平平無奇,更有甚者可以說是臨敵之時毫無用處。若非小兄弟遇著黃藥師的話,只怕想碰到余滄海的衣擺也是不能。」
「師兄,黃藥師不愧為當世絕頂高手,如此簡單的一招拳式到他手裏也能令余滄海吃虧。」岳夫人笑道,岳不群搖頭說:「黃藥師可說是當今武林最頂尖的高手之一,武功之高去到甚麼境界很難說,那不是我們所能企及的了。」又對我言道:「小兄弟未能拜在黃藥師的門下真是可惜。」
「黃前輩愛逍遙自在,不喜束縛,自然不會隨便收徒。」我又道:「但他曾命晚輩在將來的日子訪覓良師……岳掌門乃當今武林中的健者,懇請岳掌門收晚輩為徒!」
岳不群側過了身,不受我這一拜,道:「你說你的過去及往事都忘了?」我點了點頭,再次把我失去記憶,懷疑是患了離魂症的故事告訴他。同樣地,這也成為了我的事實,以後無論對誰也是這麼一個版本,至於真相就只有黃藥師一個知道少許。
岳不群並不說話,只是望著天空良久,岳靈珊說道:「爹,你就收易一做徒弟吧!」岳不群喝道:「住嘴!華山派的事情甚麼時候到妳管!女兒家怎可以沒上沒下?」又道:「妳知不知道,當一個人拜師學藝,以往和將來所做的一切都和師門扯上了關係,因此每一個門派收徒之時都先考查清楚一個人的身家底細,確保他是正當人家,身家清白。到得收了為徒,便要維護門人了,再有甚麼天大的事也由師門一力承擔。當然到最後也可把不肖門人逐出門牆,但到了那地步便顏面無存了。」
這個我實在無言以對,因為我只能堅持失憶這個故事,難不成告訴他們我來自二十一世紀的現實世界?岳不群又道:「小兄弟的過去我們一無所知,即使小兄弟真的是離魂症,誰知道他患病前是甚麼人?是正是邪?如今江湖正邪不兩立,大家鬥得如火如荼,我忝為華山派掌門,不能輕易犯錯。」
「珊兒,妳爹爹有他的道理,妳就讓他決定吧。」岳夫人撫著岳靈珊的頭頂道。
岳不群道:「當你未有武功在身之時仍奮不顧身,出手救了我的女兒,可謂仁、智、勇兼備了。如果查明小兄弟不是奸惡之人,岳某十分願意收你為徒,只不過現時實在不是時機……」
再一次被人拒絕,使我感到萬二分的難受。我也是有尊嚴的,不知道應該就此放棄,還是繼續糾纏的好。
「哈哈哈……」就在這個時候在我們的頭頂傳來了一聲朗笑,所有人不禁都嚇了一跳,岳夫人喝道:「是誰躲在一旁偷聽我們說話?」我連忙抬頭,只見一個人影從樹梢之中飛躍而下,朗聲說道:「這小子就交給我吧!」
我細看眼前這人,只見他的髮鬚俱白而滿臉紅光,年紀已然不輕,大約在七十之間,身量雖然不高,但腰板挺直身子壯健,尤其雙臂十分結實,兼且容貌慈祥,是人見人敬的長者。
岳不群似是一呆,霎時間竟沒有反應,倒是岳夫人咦了一聲,叫道:「穆師叔!」岳不群不敢怠慢,也是上前躬身道:「穆師叔,一別十年,喜見師叔身子清健如昔。」
那老者微一點頭,說道:「老了,不中用了,最近總覺有點疲累……大約大去之期不遠矣!」
岳夫人連連搖手道:「師叔不要說這些不吉利的說話,我看師叔最少還能教我們兩夫婦三十年!」
「小妮子對人仍是愛這般說話。」老者臉有笑意的望著岳夫人道。
岳不群說道:「怎麼了?你們還不快來見過太師叔?」華山派一眾弟子大約十來人都走過去先後一一見禮。次徒勞德諾和三徒梁發是那老者見過的,自然又多一番問候,那老者望著岳靈珊道:「她就是珊兒了?想起前次相見,那時還要我用手抱的呢。」岳靈珊害羞,躲到岳夫人的背後偷瞧那老者。
那老者又問:「沖兒呢?」岳不群說道:「我派他到泰山派送個口信,之後在衡山會合。」岳夫人笑道:「如果沖兒得知師叔你來看我們,一定非常喜歡,這次師叔你就和我們多聚一會,好見到沖兒之後才走吧。」老者皺了皺眉,搖頭不已。
最後岳不群拉著我介紹道:「這位是我的師叔,姓穆,名諱上人下清,武林中人稱『神劍仙猿』,四十年前已是名動江湖了。」我甚是欽佩,跪下說道:「晚輩拜見穆前輩。」
穆人清捋鬚一笑,對岳不群道:「掌門師姪,你似乎對這小子沒有興趣?」岳不群知道穆人清大概在樹頂有一段時間,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他一方面對這位師叔的功力感到嘆服,一方面又為自己的疏忽大意感到慚愧,尷尬說道:「稟師叔,這位小兄弟對珊兒有救命之恩,而且品性、資質俱是不差,不群原是渴望有這樣一個徒弟,只是因他患了離魂症,忘記前事,未知身世。不群實在想先替他查明身世,再行考慮是否將之收在華山門牆之下。」
「離魂症這回事沒人說得明白,就算是武林中三大名醫都無醫好的把握,掌門師姪打算等到甚麼時候?就算一個人有著不光采的過去,能重新開始就可以了,忘記前事未必不是好事。」穆人清轉頭望著我道:「這小子看來是一塊學武的好材料,要不然黃老邪不會這麼有雅興指點他武功的。掌門師姪既是猶疑不決,就將他交給我好了?」
岳不群笑了一笑,並未開口說話,岳靈珊已然叫道:「不好!」岳夫人要待喝止,穆人清笑著問:「怎麼不好?小丫頭不是也希望妳父親能收他做徒弟嗎?」岳靈珊自知失儀,望著她父親吐了吐舌頭,對穆人清說:「太師叔你收了易一做徒弟,那豈不是成了爹的師弟了嗎?那比我大著一輩了!」
岳夫人啐道:「胡鬧!」勞德諾、梁發等盡皆笑了起來。穆人清搖首說道:「這也不可不慮,要是我收了他作徒弟,於妳父親面上可不好看。」頓了一頓,轉頭叫道:「承志!你下來吧!」另一把聲音從樹頂應道:「是。」又一個人影像燕子般飛掠下來。
「又來一個高手?」岳不群夫婦對望一眼,均覺發現不了師叔躲在樹梢已是難看,如今又有一人在上邊,則更顯得自己無能了。
那人落到地上,站在穆人清的身旁,令所有人更是吃驚。他看來只有二十來歲,比我大不上多少,濃眉大眼,膚色黝黑,遠看倒像是個莊稼漢,但卻一臉的精明能幹,氣度雍容,頗有大將之風。最重要的是以他的年紀,竟能躲在「君子劍」的頭頂而不被發覺,功力可想而之是如何深厚。
「承志,來見見你的岳師兄和寧師姐。」穆人清猶有興味的望著岳不群道。
在場十多個岳不群的門下,除了好像勞德諾、梁發等少數資歷較深的弟子之外無不驚訝得張開了嘴巴,不相信這個年青人竟是師父的師弟、自己的師叔,況且他的年紀比梁發還要小上幾歲。那年青人對岳不群夫婦行過禮,岳不群道:「這位師弟就是十年前師叔從廣東帶回來的孩子了?」
「沒錯,他就是老夫的關門弟子,袁承志。十年前我們在華山聚會,你們也都見過了,不過當時承志尚小,現下是結實得多了。」穆人清說道。
「師弟武功卓絕,剛才和師叔在我們頭頂,我竟也發覺不了!」岳夫人心直口快的道。袁承志顯得很不好意思,穆人清道:「他嘛,已得到我的真傳了,相信發展會比他的兩位師兄還要好……但在火喉上及不上你倆。」頓了一頓,又道:「差點忘記說話了,這位小兄弟叫甚麼名字?」
我恭恭敬敬的躬身道:「我叫易一。」穆人清道:「易一……承志,你就將這個小兄弟收為徒弟吧。」
岳不群、岳夫人、岳靈珊、甚至袁承志和我齊感愕然,都是不敢相信。我依稀知道這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人武功很高,但仍接受不到叫他做師父──我總以為師父是要有長鬚的。袁承志說道:「徒兒不肖,所學還未足夠教人吧?」
穆人清搖首道:「所謂學無止境,武功是只有越練越深,沒有學完的一天。如果等學完之後才收徒,那到死也不用想了。你的能力我還不清楚?我說你有能力收徒就有能力收徒!」見袁承志臉上仍有擔心之色,道:「如果連你沒資格當師父的話,天下至少有一半門派要取消,因為他們的掌門武功可能還沒你好。就拿剛才那個余滄海來說吧?你實力和他在伯仲之間,大概還能在二百招內將他打敗,你沒能力收徒那青城派也可以解散了?」
岳夫人揚了揚眉,想不到穆人清對袁承志的評價是如此之高,對著余滄海自己也沒把握能打贏,多半還要輸,但穆人清卻認為袁承志可以在二百招之內打敗他。
袁承志大概不敢違拗,只得低下了頭。岳靈珊道:「小師叔不願收徒,可以讓大師哥來收,大師哥只怕還要比小師叔大著一兩歲。」岳不群喝道:「珊兒!別再胡鬧了!沖兒怎會是妳袁師叔的對手?還有,師叔便是師叔,甚麼小師叔?」
「掌門師姪,小師叔便小師叔吧!這種小事爭論甚麼?你就是太過著重這些門面功夫了。」穆人清笑道:「你始終是華山派掌門,關於讓易一加入華山派的事,你不反對吧?」
岳不群知道這位穆師叔平日雖然不會板起面孔,其實是非常嚴厲,而且有點固執,尤其決定了的便不會輕易改變,可真是說一不二。於是作揖道:「既由師叔作主,不群沒有異議。」
「嗯,那就這麼決定了。你也不用太擔心,要是將來易一真的有甚麼行差踏錯,作為華山派掌門的你還不能清理門戶嗎?」穆人清笑著道。
我在眾人的注視下向袁承志磕了九個響頭,行了簡單的拜師儀式。
穆人清很是開懷,笑著道:「我知道劉正風要金盆洗手,原是打算來找掌門師姪,叫承志跟著你們去衡山見識見識,豈料竟收了一個徒孫,實在是始料不及。」
岳夫人原來是叫做寧中則,寧女俠的威名遠播,「無雙無對.寧氏一劍」不比「君子劍」差上多少。她問穆人清道:「那現下師叔要到哪裏去?和我們一道去衡山嗎?」
「不去了!到了那兒差不多所有人都比我低上一輩,單是見禮都煩死。我打算去南京城見一見焦公禮。」
「焦公禮?」岳不群問道:「是『鐵背金鰲』,金龍幫的幫主?」穆人清「嗯」了一聲,道:「昔年我們曾有數面之緣,雖然他的年紀也比我少著這麼一截,但卻也結成了忘年之交。」
「不群也想認識這位英雄。」
「這有點難度……掌門師姪你為人把細,焦公禮卻不拘小節,兩種截然不同的人,話題也沒有吧。」穆人清道。我想起中午遇見的那個焦大姑娘,她竟能不出手便嚇得一班流氓跪在地上磕頭不已,如今聽岳不群說那個甚麼焦公禮竟是金龍幫幫主,那焦大姑娘會否和他有甚麼淵源?
「師叔說的是,那袁師弟和……易師姪是否和我們一道上路?」岳不群還不太習慣,這樣稱呼我。穆人清想了想,道:「如果你們不急著起程,那明天才走,我和承志去一趟焦家。」
「我們原是想到南京住上一晚的。」岳不群微笑道。事情就這麼決定,穆人清道:「掌門師姪如果還想見一見焦公禮,可以由我引見。」「不用了,正如師叔所說我們或許並不談得來。」
於是,我又回到南京城。
在回南京城的路上,岳靈珊嘰嘰喳喳的和我說著話,我知道當日我和他們師兄妹分手之後,他們二人過了江,卻接到師父的飛鴿傳書,說一行人已離開華山,起程去赴衡山派劉正風劉師叔的金盆洗手宴會。因此她和二師兄勞德諾就在一個小鎮等待她的父親。兩天前他們才在長江會合,剛剛渡江來到南京城郊,就遇著我被余滄海追殺。
我也把我這一個月來所發生的事告訴她,至於我的過去,還是對石清說的一般無異,那就是忘盡前事,只知道那神秘人叫我從武林中尋找身世秘密。岳靈珊雖然嘖嘖稱奇,但卻信了個十足。
我又解下背上的天下第一劍讓她過目,說道:「我是從一個自稱『劍神』卓不凡的人身上取來的。當時這人甚是無禮和囂張,自恃武功對人呼呼喝喝,又說要以這劍為『鷹爪雁行門』對付甚麼『金龍幫』。我見他不是好人,個性狠辣,如果給他和對手打起上來,一定會痛下殺手多傷人命,便趁他飲飽食醉,還到煙花之地尋歡作樂時取走他的配劍。」我明知他們早晚會問起這把天下第一劍的來歷,便打算預先招供──當然是不盡不實為自己找個好藉口了。
岳不群聽到我竟然偷劍,臉色勃然一變,待我說出前委,才轉為緩和,說道:「即使如此,也不應幹這些偷竊行為。」我點頭稱是,道:「起初我只道鬥智不鬥力,又見他不愛惜自己兵器,於是想要教訓他。豈料這人行為不端品性又太差,因為失去配劍竟然遷怒鷹爪雁行門,和他們發生了爭執,接著就走了。」
寧中則問岳不群道:「師兄,卓不凡是誰?我怎麼沒有聽過?」岳不群也是搖了搖頭。穆人清卻道:「那小子是『一字慧劍門』的傢伙。」
「一字慧劍門?」寧中則想了一想:「這個門派倒是聽過,但也是很久以前……」
「『一字慧劍門』的劍法算是不俗,直接狠辣,別樹一幟,本來是可以擠身名門劍派的前列位置,但門中高手卻為爭奪掌門之位打了一場,死傷不少,以致人材凋零。『一字慧劍門』的劍術極為強橫,但卻在幾招最厲害的殺著之中有著大缺憾,本來門中高手在世時能以功力彌補這些破綻,偏偏因此而不思進取改良劍招,結果在精英盡失的情況之下,餘下的庸才便被人將其劍法大破,『一字慧劍門』亦從此在江湖上除名。」穆人清道:「卓不凡這人我以前聽過他的名字,好像頗有學劍的資質,經過二十多年隱忍不出,如今一定在劍招上有所突破。正如我所說『一字慧劍門』的劍法厲害非常,絲毫不遜於我『華山派』的劍招,如果能改善裏面的破綻則幾近無敵,以後你們遇上他要小心在意。」
我們一行十多人在客店安頓好,我便隨著師父袁承志及太師父穆人清去拜訪南京金龍幫幫主,「鐵背金鰲」焦公禮。
既已拜在華山門下,準能學到高強的武學,心情自是輕鬆了不少,起碼已成功踏出第一步了,不用再終日徬徨恐懼。
在這種心情之下重遊南京,感覺又是不同,高高興興的在長街上走著,即使遇見好像鷹爪雁行門的人也不再害怕。當然,為了萬一,我還是用布包裹著天下第一劍。
焦家大宅在南京非常出名,簡直可以媲美公侯級的府第。我們一行三人來到大門前,焦家家僕倒也有禮,恭恭敬敬接了我們進前廳。
「好富麗堂皇!」我訝然說道:「這來到這世界之後,除了那竹廬之外,無論客棧酒家,甚至是飄香院,哪有如此華麗的?」
「甚麼?」師父袁承志問。我忙道:「我是說,當我失憶之後,所記得的地方都沒有比這裏更奢華了。」心想飄香院裝潢是不錯了,但卻沒有這裏堂皇。
隨著一陣粗豪的大笑聲,一個高大的老人從後堂轉出,向著我們奔來。到了我們跟前,竟行起大禮:「穆前輩光臨寒舍,真是篷壁生輝!」
「怎麼了,焦公禮?多年不見,竟變得這麼婆媽?」穆人清皺眉道。我仔細打量這個焦公禮,才發覺他的年紀比穆人清是小得多,大概比岳不群年長不了多少,遠看卻較為蒼老。穆人清將我和袁承志介紹了一下,就和焦公禮到偏廳閒話去了。
我見閒著無聊,便找話題消磨時間,問袁承志道:「師父,岳師伯要去的甚麼衡山幹甚麼?」
袁承志在一張八仙桌前坐了下來,示意我陪他一道坐下,說道:「『衡山派』和我『華山派』同是『五嶽劍派』之一,我們五嶽結為同盟,同氣連枝,共抗魔教。今次聽說是『衡山派』第二高手劉正風劉師兄要金盆洗手……」
「金盆洗手?」
「所謂的金盆洗手,是江湖人物表示從此洗手不幹,不再接觸江湖恩怨,也就是向人宣佈要退出江湖的儀式了。不知道是甚麼原因,劉正風劉師兄正當盛年,竟突然決定要封劍歸隱,不再理會派中一切之事項。為了向武林中人說明前因後果,表示將所有恩怨一筆勾銷,便舉行金盆洗手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三四人先後從正門走了進來,其中一個說道:「師父正在偏廳見客,聽說是一位來頭很大的客人……」另一個男人說道:「我們要小心在意一些,『鷹爪雁行門』的人可能仍未心息。」一個女子說:「爹爹在偏廳嗎?我找他去。」
我聽見聲音覺著耳熟,回頭望去,剛好看到一個少女和其他幾人說著話走近,不禁失聲叫了出來。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今天中午我在橫巷中撞見被人欺負的焦大姑娘。
那少女也看見了我,臉露驚訝之色,迎了上來,襝衽著道:「易公子。」
陪著焦大姑娘一道進來的那兩個男人望著我,其中一個道:「師妹妳認識這位兄臺?」
焦大姑娘點頭問道:「嗯!他是……」
另一個男人搶著說道:「他是同來的客人,華山派的易一。」
「原來公子是華山派的?」焦大姑娘望著我問道。我笑了一笑:「『金龍探爪,焦雷震空』──姑娘是『金龍幫』的,在下早應想到了。只是不知貴幫幫主焦公禮焦前輩和姑娘怎生稱呼?」
「是我爹爹。」焦大姑娘低頭道。那一個男人向我們走過來,抱拳道:「易兄弟,在下羅立如。」
「羅兄。」我立即還禮。羅立如又轉頭問袁承志道:「未請教?」我笑著道:「他是我的師父,姓袁。」焦大姑娘和羅立如見我倆年紀相若,都是不敢相信,但又不好意思質疑,只得尷尬地笑著互相問信。
穆人清在焦家這一耗就耗上了一個夜晚,我們由羅立如陪著用了晚飯,焦大姑娘才又從偏廳走出來,代穆人清告示我們先行離開。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便起身,走到袁承志的房外等候指示。不料卻聽到穆人清的聲音自房內傳出。
「承志,你知我叫你收易一為徒的意思嗎?」
「師父的心意,徒弟只是猜度而已……」袁承志猶豫著道,穆人清笑著道:「但說無妨。」袁承志繼續說:「阿一的資質的確不錯,師父是不是覺得他是可造之材,能夠在將來光大華山門楣?」
穆人清靜了一會,說道:「這個或是其中一個原因……要是一個庸材我也不會如此費心。但最重要的是,我從他的眼裏看到一種光芒。」
我在房外大氣也不敢呼出一口,靜息凝神傾聽。袁承志表示不解,穆人清問道:「你覺得易一這個人怎樣?」
「嗯,我覺得他為人不錯,對人有禮,說話頭頭是道。對了,說偷了卓不凡的劍,但也事出有因……師父這樣問是不是為了偷劍一事?」
「不是這樣,」穆人清道:「當然從偷劍之中也能略見一二,但主要原因還是他的眼神──老實說,我從他的雙眼中看到了邪氣。」
我心中一凜,記得黃藥師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當下湊近窗口,果然又聽得穆人清繼續說道:「其實也說不上甚麼邪惡,這樣說太過苛刻了。但我在他的眼眸裏看到一種隱藏的光芒。擁有這種光芒的人永遠不會甘於屈居在別人之下,都是要做一番大事,在世上大放異彩,成為極出色的人物。你岳師兄不收他作徒弟不教他武功,他終究是會向其他人學。」頓了一頓,穆人清又說道:「如今在江湖上正邪之勢鬥得難分難解,魔教勢力日大,早已凌駕於少林、武當之上,甚至我們正道合力也不過與之鬥個不分上下。如果他日易一投在魔教門下,勢必成為魔教一大助力,我看易一的眼神總不是大義凜然的人,好像偷劍一事便透著邪道,只怕受到外力引誘會把持不住,再加上他的學武資質果是不錯,若然真的投身魔教,正道將會遭遇史無前例的巨禍。所以我是希望你在教他武藝之餘好好教導他做人處事,將來能為俠義道出力。」
「徒兒知道,一定會好好的嚴加管教,不讓阿一誤入歧途。」袁承志道。
「又不能這樣說……現在就甚麼誤入歧途,倒變得像是處處防著他。我既叫你們成為了師徒,總是一種緣份,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順其自然,稍稍留心便是了。」
我知道房間之內是兩大高手,只要有甚麼風吹草動一定會給發覺,如果被他們知道我在他們房外偷聽,又不知道會想到甚麼地方去。於是把心一橫,吸了一口氣,大踏步走向門口,敲門道:「師父,阿一來問候你了。」
袁承志打開了門,我望了望穆人清,又作揖道:「太師父早。」
二人不知有詐,點頭微笑。
我不知自己的眼神所流露出來的究竟是哪一回事,為甚麼黃藥師和穆人清都會有這種感覺?雖然一個將我拒諸門外,一個選擇列我入華山門下,但當世兩位高手的本意相同。黃藥師說的心術不正,穆人清口中的邪氣,令我大是不解,亦感難過。我想我自己是不願做一個壞人的,如果可以的話,誰人不想成為英雄?況且E-34 曾提醒過我在這個電腦遊戲中,正邪之間的選擇會影響到中間所發生的事件,雖然在這個遊戲沒有所謂結局走線,但不同事件存有難度的差異,這種差異甚至可以令我失去回到現實世界的機會。
究竟我應該為了「回去」而不擇手段,抑或以俠義道去行事,一步一步的挨下去呢?我已迷茫了,經過一個月的飄泊,尤其最近自己孤單一人,開始時的雄心壯志,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幾乎磨滅殆盡。
「這是一個遊戲,最適合我的了!」我曾這樣對瑱琦說,不過現在我只想盡快玩完,至少在這個階段知道武功低微的我實在沒有闖蕩江湖的能力,想拜師又四處碰壁,好不容易投入華山門下,穆人清竟又認為我心存邪念,那豈不是冤枉嗎?
我那接近二十年的生命之中,除了孩童時代不計,我總是過著得過且過,無欲無求的生活,人們都說我吊兒郎當、優柔寡斷甚至不思進取,說得再難聽點便是沒有出色、毫不長進。我一向以來都是這樣,雖然是有很多缺點,但我自問從不會為了一己私欲而傷害他人,難道這樣也能說是心術不正?
「嘿,既然你們這樣說,我又為何不能害人?」我心裏不禁說著晦氣話。
「你倆隨掌門到衡山參加劉正風的金盆洗手大會,一來見識一下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二來也好在會中露露臉,一盡『五嶽劍派』同盟之義。承志,你劉師兄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高手,這次金盆洗手,我看在江湖上有頭臉的人,至少兩湖的成名人物,無論識與不識十之八九都要赴會。」
我和袁承志都點頭稱是,穆人清表示還要到焦家作客,叫我們兩師徒自行跟著岳不群南行。


我比岳靈珊只是大著兩三歲,談得尚算投契。事實上二師兄勞德諾年紀太大,三師兄梁發又過於穩重,八師兄英白羅年紀雖小但老成持重,反倒是六師兄陸大有常常嬉皮笑臉很是好玩,再加上我和岳靈珊,旅途才沒有那麼沉悶。
一路上袁承志開始教我華山派的基本武功。
我早已練過黃藥師教我的內功入門秘訣,原來天下武學,尤其是在內功的入門功夫方面並沒有多大的分別,只有再練下去分野才會出現。於是華山的內功心法對我來說倒沒有遇上大難題。至於其他基本拳法,被穆人清讚賞為「練功的好材料」的我當然應付自如,好像破玉拳、劈石拳,一學就會。
<……學會破玉拳
袁承志打趣說道:「你竟能用黃藥師教你的那一套運用在我華山派的內功之上,天資之高和悟性之強可說世間少有,只怕過得一年半載,我『華山派』的『混元勁』及『混天功』也可以傳你了。」
「甚麼是『混元勁』?」
「『混元勁』及『混天功』是我『華山派』最高層次的內功心法,和你現在所學的入門可謂完全不同層次。其實普天之下所有門派都是這樣,入門心法只是讓弟子扎穩根基,強身健體,不能用來傷人。不過我派的『混元勁』和『混天功』威力驚人,兼且又是玄門正宗,那是很厲害的武學了。」袁承志道:「其實天下武學殊途而同歸,混元功在江湖上流傳甚廣,精通的高手絕不在少數,但我華山畢竟有獨到之秘,這混元勁又稱作『抱元勁』,不是外間的人可以相比。同類的內功心法大概只有武當派『三焦混元功』能爭一日之長短。」
我們一行人離開南京後並不是沿長江走水路,反而向南走官道,先去福建再轉西入湖南。這樣走法雖是費時失事了點,不過我們的時間充裕,再加上其他原因,岳不群便下了這樣一個決定。
聽岳靈珊說她父親是要到福州查看福威鏢局的情形。原來兩個月前岳不群得到訊息,青城派不知何解要去找福威鏢局的麻煩。走鏢的多是江湖出身,福威鏢局也不例外,總鏢頭林震南已是第三代了,其祖父林遠圖一手「辟邪劍法」當年打遍天下無敵手,如果不是突然病死,第一次華山論劍也會被邀參加。
岳不群知道青城派大舉出動後,派了勞德諾和岳靈珊到福州查探,但一來「辟邪劍法」名頭太響,二來青城是名門正派,岳不群以為那不過是小事而已。誰料到數日之間全鏢局的人死個乾乾淨淨,林家遭到滅門之禍。待接到女兒的飛鴿傳書,一切已是太遲。
岳靈珊因為對這種惡行看不過眼,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出手營救總鏢頭林震南的獨生子,對著精銳盡出的青城派自然是有敗無勝,反而被追殺。在平安集終於給「青城四秀」之一的羅人傑追上,但被我在無意之中解圍,之後便遇著接到劉正風金盆洗手請柬前赴衡山而順道趕來支援的岳不群等人。
然後,在南京附近遇上了我,並把我從余滄海手上救了出來。
岳不群聽到岳靈珊說林家一家三口被余滄海派弟子擄去,便打算到福州一看,能否保住林家三人的性命。
過了半月,我們穿過浙江省進入了福建省境內,而我亦已對華山基本武技有了認識。
這些日子以來,袁承志一直教我武學上的道理,令我有茅塞頓開之感。黃藥師也曾教過我類似的知識,但對我來說畢竟較為深奧,是另一個層次來著,雖是令我眼界大開,畢竟只是一知半解而已。如今袁承志的入門功夫就好像一條橋樑一樣把我接通到黃藥師所說的境界。這兩日,袁承志甚至教我背頌混元勁的口訣。
「我想學劍!」有一日我這樣對袁承志說。
「劍?人們說學刀一年,學劍十年。劍不是這麼容易學的,根基首先要好,內功也要到一定程度……」袁承志皺眉道。
「華山派是劍派來的,我怎可能不懂用劍呢?這不笑掉了人們的牙齒了?師父就教我一些簡單的罷。」我把揹著的天下第一劍解了下來,雙手捧著放在袁承志的面前:「不學劍豈不是白白浪費了如此一把好劍?」
「你還好意思說?劍是偷回來的,只怕你自己幾乎忘了呢!將來見到那位卓先生要把劍還給人家。」袁承志笑著道:「好了,我輸給你啦,那就開始教你華山劍法吧。」我大喜問道:「很好,那是甚麼名堂?」
「這個……」袁承志呆了一呆,竟是回答不出:「這個劍法沒有甚麼名堂,不過是一套入門劍法罷了,總括而言都是華山劍法。不過這套劍法有點特別,等你將來內功練到有小成,華山派基本功夫都通曉了,與及對武學的認識和劍術的了解到達適當層次時,我會把劍法裏頭一些變招、後著及運勁的要訣再傳給你,那這套入門劍法就會變為我華山派一套厲害的『朝陽劍法』了。」
我第一次接觸到劍法,心中當真是興奮非常。我相信大部分愛看武俠小說的人對於兵器都會比較偏愛長劍吧?一來較厲害,二來則是較酷。
雖然這種想法不是十分正確,使用其他兵器也有可能學得上乘武功,不過事實上現今江湖之上的高手又的確是以使劍的居多。
當然,武功到了最高境界之時,所有武器入手也能成為最利害的招式,再無分別,但那又另作別論了。


在接近福州的時候,袁承志帶我去見對岳不群,對他說道:「師父曾囑咐過我要到武夷山去拜見一位隱居避世的武林前輩,這位前輩蹤跡十分難找,可能要尋上好幾天。如果岳師兄許可,我想先與阿一入江西,無論能否找到那前輩,在劉正風師兄金盆洗手前兩日一定趕到衡山城與師兄會合。」
岳不群來到福州是為了福威鏢局的事情,不過在南京城外,余滄海和岳不群的較量是余滄海輸了一招,所以青城派面對我們華山應該會稍為收歛。他審度過人手,覺得憑著自己和寧中則、勞德諾和梁發等自可對付青城派,因此讓我們師徒二人先行離開。
過不了幾天,我們兩人已經來到福建和江西交界處,只要一踏入江西便是武夷山了。我問袁承志道:「師父,究竟太師父要咱們找的前輩高人是誰?」
袁承志笑著道:「這個嘛,我本來要待見到那位前輩才告訴你的,不過你既已問到,姑且便說給你聽吧。」頓了一頓,小聲在我耳邊道:「那是無嗔大師。」
「無嗔大師?」我摸不著頭腦,沒有半點印象,問:「那是誰呀?」
袁承志又是一笑,道:「那就是江湖上聞風喪膽,人稱『毒手藥王』是也。」
「毒手藥王?」我大吃一驚,因為這個名字我倒是聽過,知道是一個很厲害的人物,而且人如其名,正是下毒用藥的高手。我問道:「毒手藥王是住在武夷山的嗎?」
袁承志道:「我不知道……這位前輩高人我無緣拜見,素未謀面。不過師父告訴我,說他本來是住在湖南洞庭湖畔的『藥王莊』,倒也接近衡山。不過這幾年因為要躲避仇家和幾個不肖徒弟,所以去到武夷山隱居。其實即使岳師兄不來福建,我也打算在金盆洗手大典過後到武夷山一趟,如今岳師兄繞道福建我們就更是順路了。」
我點頭道:「這位毒手藥王的行徑是忠是奸?怎麼會有這麼多的仇家?又會與太師父相識並結為知交?」
袁承志搖頭道:「師父的事我從來不會過問,所以不知道他們是如何相識。不過師父曾言道,毒手藥王在江湖上名頭太響,很多找不到兇手的毒殺事件也算在他的頭上,其實當中倒有大半是冤枉的,而毒手藥王生性爆燥,不旦不加以辯駁,有時更出手傷了前來問罪的人。另一方面毒手藥王年青時因爭拗而傷害過不少人命也是事實,仇家便越來越多了。江湖上的爭執原是難下定論,也不能說毒手藥王是忠是奸。」
我對這位前輩用毒的才華仰慕得很,真想快點一睹他的風采。我和袁承志就懷著興奮的心情進入了江西,終於來到了武夷山山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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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群俠傳.第一章之南賢北丑(三)
在武夷山上輾轉找了四天,始終找不到半點線索,我和袁承志兩人都覺得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心裏面十分焦急。
這日午後,當我們在一株大樹底下休息,我問袁承志道:「我們需要在甚麼時候趕到衡山城?」袁承志數了收手指,說道:「大概要在十五日之內……這裏去到湖南也要十天,那即是說我們只餘下很少時間。」
「也許我們分頭尋找吧,約定在三日之後於山腳會合,前赴衡山,好嗎?」我想了一想,提出意見道。
袁承志一聽大喜:「就這麼決定,無論能否找到,那時一定要出發了,否則就趕不及劉師兄的金盆洗手大典。」
於是我倆就分頭行事。其實這個提議一點也不好,因為我自己是一個方向感白痴,平日也難以分清東南西北,更何況是在被樹木包圍的山上?我獨自一人在山上愣來愣去,不久便迷了路。
到了最後一天,我連如何下山都不知道,正是心急如焚,卻讓我遇見她。


「又是這樣?」我右手一拳重重擊在樹幹上,在我的拳頭邊有一個深深的刻紋,那是我在早前經過時用天下第一劍劃上去的,為了記下自己的行走路線,只不過到了最後我還是在不知不覺中回到這裏。
我左想右想,只覺沒有辦法,在這幾天裏頭一個人也沒遇上,武夷山就彷彿是座空無一人的荒山。
「豈有此理!」我大聲吼叫道:「這是個甚麼鬼地方?」再這樣下去不用說要和袁承志會合,就連能否走出這座武夷山也是個大問題。想到這裏,我忍不住左一記破拳右一記破拳的打在大樹樹身上,震得樹葉沙沙聲的紛紛飄下。
「你在鬼叫甚麼?」一把女聲突然在我不遠處後後響起,冷冷的道:「別在這裏胡鬧了。」
我完全不知道有人接近我,身後突然有聲響,這一驚嚇真是非同小可。在荒山野嶺中害怕遇著甚麼強盜,一回身已是從背後拔出天下第一劍,挨著樹幹望著眼前這個女人。
「妳是誰?」我問道,心中想這個電腦遊戲會不會安排山妖女鬼之類的角色?即使是假的我也會感到毛骨悚然啊!
「你又是誰?」那女子冷冷的問。
我見她說話雖然較嚴峻,不過也和一般人的聲音沒多大分別。仔細觀察下,這個一身黑色緊身衣,臉上掛著一張黑色面紗的女子,身材十分婀娜,而且透著一種臉紗也遮擋不住的青春氣息,能夠散發這種感覺的女人絕對不會難看到哪裏去。
「姑娘……我迷路了。」要我向一個女子說出這個令人難堪的事實當然很不是味兒,但在這種時刻還是乾脆向人求助來得要好。
「哼,這裏是甚麼地方,閉著眼也可以走進走出了。」她仍是冷冷的道。
「姑娘或許是住在這裏,我可是初次到訪……如果姑娘可以的話,請指點我下山之路。」我強裝笑容道。
那女子用右手撥了一撥頭髮,我看見她的右臂上綁著一個長形盒子,也不知道是木製還是鐵製。她說道:「我從不下山,自不會帶你下去。」
「姑娘只需告訴我如何下山就可以了。」我堆起笑臉說道。
「我只懂下山,不懂告訴你如何下山。」她說著,已轉身離開:「你就別再傷害樹木了。」我呆了一呆,連忙追上去,叫道:「姑娘請留步!」當我的手就要搭在黑衣女人肩膀之上時,想不到她的手肘陡地一縮,重重擊在我的胸口上,令我一陣窒息,然後腳下一輕,已給她出腳勾跌。
當我倒在地上,臉上被她用腳踏著時,才知道她竟是武功不壞。
「哈哈!」我乾笑了兩聲,掙扎著說道:「真是看不出來!想不到像妳這麼迷人的女人竟也是武林中人。」
「嘴裏放乾淨些!我也不是武林中人。」黑衣女人搖頭說道。
「是嗎……可是妳會武功啊!老實告訴妳我也會武功,只不過大意一時無備罷了。妳可以放開我嗎?」我又試圖站起身,但是並不成功。
「我從不見外人,自然不是甚麼武林中人。」黑衣女人又道:「你不要碰我,除了我師父之外沒有人可以碰我。」
我又好氣又好笑,覺得這個女人說起話上來有點兒冷傲,又有點兒不通世務。我道:「姑娘,妳這樣踏著我也算是在碰我了,妳先放我起來,好嗎?」
黑衣女人猶疑了一下,終於移開了腳。我連忙從地上爬起身,真是好不狼狽,一邊整理衣衫一邊說道:「姑娘要是真的不願幫助我那便算了吧,動不動就把人翻倒在地也未免太過潑辣了。」
黑衣女人冷冷的望著我,道:「這與你何干?」我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又問道:「姑娘是住在武夷山吧?」見她並不回答,繼續道:「那麼妳一定見過一個住在這裏的武林前輩……我知道妳不是武林中人,但是既然住在附近,應該也知道這樣一個人吧?」
那女人側頭想了一會,說道:「在前面的崖後有一個老前輩住著,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個。」
我一聽自然大是歡喜,在這種鬼地方除了偶然有樵夫上來取柴之外,實在不會再有其他人願意居於此地,那個一定就是袁承志口中的無嗔大師了。我連忙說道:「住在那裏的老前輩是叫做無嗔大師吧?」
黑衣女人又是搖頭:「我只知道他住在前面,但是從來沒有見過他,師父也沒向我提起他的名字。」
我無奈點頭,舉目望去,在林子之後隱約是有一道山崖,問道:「在崖上嗎?」
「在崖後,從那邊繞過去……」黑衣女人伸出右手指了指,發覺沒可能就這樣解釋路徑,頓了一頓,道:「你跟著我來。」
我喜見她願意帶我前去,那表示她對我的戒心是減低了些。正想著這些無聊事,她已經走得很遠。我三步拼作兩步跟了上去,才不致於被拋甩,更不用說交談了。
過了約莫一個小時,大約等於半個時辰吧,不停在崎嶇的山路上行走,兩腳已是酸軟不堪。待見她停了下來,我幾乎立即坐倒在地上,喘著氣問:「還……還有多久才到呢?天黑之前……可以去到嗎?」
黑衣女人望也不望我一眼,指著前面道:「就在那兒了。」
我立刻抬頭,看見在一個斜坡上的林子之後隱約有一座和我家有點相似的竹廬,但面積較為大。我扶著一棵大樹站了起來,望了兩眼,道:「啊!就是那裏,這幾日找得我兩師徒多辛苦。真是多謝姑娘……」說到這裏,才發覺那黑衣女人已轉身離開。我在筋疲力盡之下還是追上兩步,不過一想起她的身手便停了下來,只是叫道:「姑娘妳往哪裏去?」
她停下來轉頭望了望我,冷冷的道:「你已到了,還嚕囌甚麼?」
「別這麼冷淡嘛!」我攤開手道:「只是能在荒山相遇,也是一種緣法,我只是希望能知道姑娘芳名?」
黑衣女人像是呆了一呆,哼了一聲道:「這與你沒有關係!」
我起了惡作劇的念頭,如果說我除了吊兒郎當及優柔寡斷之外還有甚麼缺點,或許就是玩得比較隨便和不顧後果,我向來都是喜歡想怎樣就怎樣。這次也是一樣,我突然伸手往她的臉上抓去,一邊笑道:「妳為甚麼要遮著自己的臉龐呢?」
黑紗輕易被我摘下來,那女人大概料不到我立即動手,竟是反應不來。我執著那塊黑紗,蠻得意的望向她,正想說話,卻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因為這個女子的容貌,真是驚為天人!我雖然從她的體態幻想她是一個美麗的姑娘,但萬料不到是這般模樣。她是十七八歲年紀,雪白的膚色、爪子口臉、再加上一雙晶瑩的大眼睛和高高的鼻子,令人心動不已。瑱琦雖然不錯,但認真來說只是中上之姿,我愛她不過是加上個人喜好;焦婉兒美是美了,但稱不上甚麼絕色;閔柔的溫柔賢淑是另一番韻味,論美始終不及眼前這少女。
在冰冷美艷的臉蛋上出現的是一副驚呆的神情,我還未反應得來,她的神色突變為憤怒,雙手舞動向我攻來。我在她的神情劇變之時已有驚覺,急速後退,才在刻不容緩的情形下避過兩招殺著──沒錯,這兩招都是用盡全力攻向我咽喉的狠辣招數。我在大驚下沒有思索,亦沒打算還擊,只是不斷後退。
那少女被我接連躲開了幾招攻擊,突然收步不攻,舉起了右手對著我。我一眼看到那綁在她臂上的盒子,剎那間靈光一閃,想起了現代有很多暗殺用的武器,會否古代也有這種物事?我不及細想,用盡我的力量和方法轉身逃去。
在這時候,袁承志教過我關於華山輕功「上天梯」的提氣方法和步法口訣不知不覺在腦海中浮現。本來我的修為還未到練輕功的階段,當時也不過隨口問問罷了,想不到在這緊要關頭竟能救我一命。就在忘我之間奮力狂奔時,三支短箭在我左邊耳際電射而過。我嚇得冷汗直冒,依著步法提氣橫躍兩步,另外兩支短箭就在我的右邊肩旁擦過。
<……學會上天梯
我全力向山坡上跑去,又有兩支短箭直射我後背,卻因距離太遠而在我身後落下。我聽得短箭落地的聲響,百忙中回過頭去,但見那少女的身影在遠遠站著,似乎並沒有追上來的意思,心裏大感奇怪,停下步來望著她。
那少女仍不斷在坡下向我叫罵,就是不敢跑上來追殺我。我回想剛才之險真是前所未有,即使當日遇上余滄海也沒有在我毫無防備時痛下殺手,如果不是我見機快,只怕已命喪當場。我不禁咋舌:「不過是看了妳的容貌,不用把我殺掉吧。」
雖然她好像不追上山坡,但我還是不敢怠慢,轉身繼續逃向斜坡頂。當我快要走出林子,已發覺那是一座草廬而不是竹廬,快步走到柵欄之前,回頭一望,那少女的身影已是隱沒在林子後。
我呼了一口大氣,望了望手中那塊黑紗,心中一動,不禁又嘆了口氣。
<……得到了黑色面紗
把黑紗塞進懷裏,轉頭仔細觀察四周的環境。正如那少女所說,這裏位於一座山崖後面的斜坡之上,居高臨下,除了一面是峭壁,其餘三面都是被樹林所包圍。我想,這裏大概便是無嗔大師的居所了,待會要向袁承志好好炫耀一番。
當我推開兩扇柵門,走進圍欄之內時,微感不妥。無嗔大師前身既是毒手藥王,似乎應該在家中園子裏頭種上好一些草藥之類,但在這兒只有數量不多的野花,反而是雜草叢生,亂糟糟的。就算他不自己種草藥,也應該有採摘草藥的工具吧?可是就連鋤頭、籮筐等東西都沒見到。
「這可有點兒奇怪。」我心裏想著,叫道:「有沒有人呀?」
四周一遍寂靜,只有偶然幾聲鳥叫,屋中並沒有人回應。這裏頭共有三間草屋,除了一間大的,還有一個廚房和一個睡房。「要不就是人去樓空,要不就是外出未歸。」我這樣想,又走到較大的一間草屋門前,試探著伸手一推,木門應聲而開。
我又問道:「有沒有人在呀?我是來拜訪無嗔大師的?」還是沒有人應和。在昏暗的屋內,我只看見滿屋子都是書,四面牆壁前都放滿書櫃,而書櫃上幾乎沒有多餘的空位。我隨手拿起一本書,竟是的一本《武林外史》,又執起另一本,卻是一部手抄的《華山百年舊事》。
我大感奇怪,這位老前輩的喜好可特別了,喜歡讀一些江湖歷史,我隨手翻了兩翻那本《華山百年舊事》,有部分聽袁承志向我提起,但大半都是沒有聽過的,例如華山本分為「劍宗」和「氣宗」,後來經過一場內戰,「劍宗」一敗塗地,才由「氣宗」統率全派──這件事就沒聽袁承志說起過。
我想找一些醫經來看看,誰知道一個大廳放上數百本書,一部關於醫學或藥物的都沒有,我開始懷疑,在這屋裏居住的根本不是毒手藥王無嗔大師。
只是,那少女也從沒說過,這裏是無嗔大師的居所,可能只是我會錯意罷了。
想到這裏,我不禁面紅耳熱,想立即退出屋去,剛才還說要向袁承志示威!豈料不但無嗔大師找不到,還差點送掉性命。一念及此處,不禁連連頓足,如今想走只怕也走不了,那少女可能還守在山道,雖然不知何解,但她是認真想要殺我的,說到武功,我還不是她的對手,更何況她有短箭作武器?
我又長嘆了一聲,心想反正一時三刻走不了,倒不如仔細觀察一下這屋子,可能會找到一點線索也未可知。只不過所謂線索,全都是書而矣。
我又在書櫃搜了兩搜,這次看到的是《少林秘事》、《張三豐傳》等。
「全都是武林故事,這人如果全部書都看一遍,一定是對武林無所不知……」說到這裏,我的心中突然一動,像是想到了甚麼,又捉摸不到。
就在我有點忐忑之時,我發覺在屋子的後進中竟有微微燭光透出來。我的心中一陣突兀:「是誰?」
沒有人應我。我步步為營慢慢的走向後進,只見一道門虛掩,伸手推了一推,門無聲無息的打開了。
裏面似乎是一間書房,當然又是書了,眼中所見的都是書,簡直就是一遍書海。在前面放了一張大書桌,上面堆滿了一座書山,而那矇矓的燭光就是從書山後透出來。
「有人在嗎?」我心裏發毛,顫聲問道:「你……你在看書嗎?……搵人應我好嗎?」
一陣唦唦聲,好像是在翻揭書本時所發出的聲音。我退後了一步,手肘不覺間撞到幾本放在門旁的書,書本跌在地上的聲音在靜寂的環境中顯得特別刺耳。我心中發慌連忙蹲下去執拾:「對不起……我無意闖入,我以……我以為沒人在家……」
在微弱的燭光下,我隱約看到書的封面上寫著的書名,心下大吃一驚。再看一看其餘幾本,竟是一整套《射鵰英雄傳》!
「這是甚麼?」我霍然站起,也忘記了害怕,脫口而出問道。
「那是老夫打算編寫的新書,但資料還不夠,所以還未落筆!」一把蒼老的聲音從書桌後傳了出來。
我翻了兩翻手上那本《射鵰英雄傳》,卻原來是一本無字天書,裏面還是一片空白,果然未開始動筆。
我心中非常不安,隨手把書放回原處,問道:「請恕在下打擾,武林後學易一拜見老前輩。」
「少俠終於來了。」那個人從書案上的書堆中抬起頭來,緩緩說道。這個人披散了一頭雪白的頭髮,頦下的鬍子剪得短短的,只在唇上留有厚厚的一大撮白鬚,形象和古代中國格格不入,遠看還以為是愛因斯坦。在一道一道皺紋之中有著一雙充滿智慧光芒的眼睛,年紀實在是說不上了,依我說這老人雖身體壯健,精神清楚,但最少也應該有上百歲了。
「老前輩知道晚輩今天會來?」我意外的問。那老人搖頭道:「老夫早知道你會來找我,在三十年前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你是誰,更不知道甚麼時候才會見著你。」
「三十多年前你便知道我會來?」我覺得非常荒謬,我才若二十歲罷了,世上又怎會有人能夠在我出生前預知有我這樣一個人?
一想到這裏,心中陡地一陣清明:「老前輩一定就是江湖上人稱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南賢北丑』之中的『南賢』了。」頓了一頓,問道:「老前輩知道我是誰人?來這裏是為了甚麼?」如果眼前這老人真是E-34口中由遊戲設計者新加的角色南賢的話,一切奇怪的事都有了解釋。
那老人先是微笑著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道:「少俠猜想的沒錯,老夫正是南賢……只是老夫並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從哪裏來,更不知道如何回去,或許我那老搭擋北丑會知道,但也不太肯定……畢竟我們已有二十年沒有見面了。」
可真是「踏跛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廢功夫」。E-34只告訴了我事情的大概,其餘一切需要我自己去摸索,令我感到無從入手。雖說在這個世界之中有「南賢北丑」可以幫助我,只不過這個遊戲版圖如此之大,所以我對找到他們兩人根本不存甚麼厚望。豈料應了那句「有心裁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說要找無嗔大師,竟會跑出一個南賢來,教我如何不喜出望外?
聽這個南賢如此說話,我就知道他對我的一切真是知之甚詳,或許曾被E-34向我點名提及的他或許正是我和瑱琦回去的關鍵所在。
「南賢前輩你知道我要回去,經已十分了不起啦。」我強自鎮定說道。
南賢搖了搖手,道:「每個人都有地方可以回去的,極其量不過是特別點罷了。」
「無論你怎樣說,晚輩也認定你是可以幫助我的人了!」我躬身道。
「唉,說到幫助少俠你,那是沒有可能的了,但回答少俠的問題,相信老夫應能勉強勝任。」南賢說道:「尤其江湖上、武林中所有發生過的大大小小事兒,老夫皆能如數家珍,那是老夫可以肯定的事實。」
這個時候,我竟不知道如何開口。太直接的問題一定得不到答覆,和遊戲設計有關的問題也甭想,真有點為難我了,只好囁嚅著道:「人說南賢對江湖近百年的一切知之甚詳,就算是幾百年前的事蹟也有研究,我想問的是關於三十多年前一件武林大事,前輩應該有印象的。」
「嘿嘿,」南賢笑道:「三十多年前發生過很多能夠稱為武林大事的,少俠想問哪樣?」
我只說出了四個字:「華山論劍。」
「果然要問這個嗎?」南賢閉上了雙眼,道:「『她』也說得太多了些。」過了一會,站了起來,走到窗前道:「正確來說是三十九前的事了,當時江湖中人知道有這麼一回事的時候都很是興奮,因為那真是一件十年難得一見的武林盛事。只不過倒沒有多少人敢上華山參與比試,因為自問和當世幾位高人相差太遠,去到也不過是丟人現眼。」
「嗯,那時只有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五位吧?」
「又不盡是這樣,」南賢搖頭道:「其實後來的江湖傳聞極不真實,老夫所知道才是最正確的版本。」我心想你也不過是聽回來的罷了,豈料南賢繼續說道:「三十九年前,共有十二人匯聚於華山,老夫亦有幸參與其中。」
「甚麼?」我詫意不已。南賢語帶自豪的道:「那時有十二人上了華山參與論劍,除了桃花島東邪黃藥師、白駝山西毒歐陽鋒、大理國南帝段智興、丐幫幫主北丐洪七公和全真教掌教中神通王重陽五人之外,其餘幾人包括黃重陽的師弟周伯通、古墓派開山祖師林朝英林姑娘、華山派神劍仙猿穆人清、掘起沒多久的武當大俠徐中棠、少林派高手玄慈大師與及崑崙派掌門崑崙三聖何足道,當然還有老夫。」
我心想原來太師父穆人清也是當年與會之人,有機會倒要問他一問。我恭維著道:「原來老前輩也是武學高手,失覺失覺。」
「你誤會了,」南賢笑著道:「老夫雖然懂得兩三招三腳貓功夫,但又怎能與武林五絕、少林神僧、神劍仙猿等相提並論?不過遇著這等武林大事,老夫自然要親身參與,筆錄事情經過……如果不是這樣,如何成為能知江湖天下事的南賢?」
「華山論劍……」這個比武大會與我能否回去現實世界有著絕對的關係,因為玩這個《金庸群俠傳》除了在中途給殺死之外,就只有一個結局,回到現實的大團圓結局。問題是我們不一定能有結局,有可能會永無止境的玩下去──假如我不能完成要完成的事件、找到要找的物事、又或是成為必須當上的武林盟主。既然如此我當然要斷續追問下去了,我便說道:「當年為甚麼會有華山論劍?」
南賢隨手從櫃中抽出了一本陳舊不堪的冊子,翻了兩翻,說道:「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以武功決定誰是天下第一的盛會,每隔上十年八年,江湖上的好手便約地方聚集比試武藝。那時他們會以一枝龍神手杖來作為武功天下第一的證明,比試就是以這枝龍神手杖──『昇龍牙』來作賭物。天下武學高手都為了這枝『昇龍牙』而勤練武功,務求能在下次比試大會中奪得手杖而保管上十年八年。但後來天下大亂,戰爭連連,大地一分為五,中有我南宋及滿清、北有蒙古、西有西夏、南有大理,而吐蕃、羅剎諸國窺覬在外,『昇龍牙』也不知失落到哪裏去。」他說著這個上百年前的故事,轉頭望著我道:「後來過了不知多少年,王重陽尋回了『昇龍牙』,適逢曠世武學秘笈《九陰真經》出世,加上西毒歐陽鋒勾結西夏圖謀不軌,便決定再續比試武功爭取天下第一,借此聯絡武林中其餘正派人士共同對付歐陽鋒。王重陽選擇在華山舉行這次比試,在比試當中東邪黃藥師替這盛事改名,從此『華山論劍』便成為了武林佳話。」我聽得入迷,心慕當年幾位高人的風采,卻找不到對我有用的資料,問:「當年誰人取勝了?正如外間所說是王重陽王前輩吧!」
南賢竟皺起了眉頭,現出苦苦思索的樣子:「可以這樣說。其實當時出手比試的只有五絕、武當大俠和崑崙三聖而已。林朝英是女流,武功雖高但並不愛爭名逐利,更何況她盼著王重陽取勝?玄慈大師是少林有道的高僧,自然不會爭這虛名了,而周伯通是王重陽的師弟,當年武藝還未成熟。借出場地的本是華山派劍術第一高手風清揚,但他不喜熱鬧,只派其師弟穆人清接待眾人和主持大會。『神劍仙猿』在那幾年於江湖上聲名大噪,一手『混天功』、『混元勁』,配合華山派神妙劍術可說是橫掃江湖,但畢竟仍略遜五絕一籌,結果也沒有落場,老夫就更不用說了。」頓了一頓,又道:「最後只剩下五絕及何足道、徐中棠共七人展開了較技。」
「結果呢?」我問。
「何足道一試即走。他是武學一等一的高手,只和王重陽過了兩招便知自己功力有所不及。本來嘛要真交手也要在二三百招才見優劣,要定勝敗更需千招之外了,但何足道眼界極高,兩招一過已知道結果,飄然遠去,其人瀟灑就連黃藥師也自嘆不如。毆陽鋒苦苦纏鬥,再加上黃藥師技藝不凡,折騰了幾天才叫做完結,最後只餘下王重陽和徐中棠二人。」
我聽到南賢提到「徐中棠」這名字不下數次,不禁問道:「徐中棠究竟是誰?」
「武當大俠徐少棠是一個在短短幾年之內掘起的武林神話,當今武學北斗──武當祖師張三豐與他亦師亦友,雖然沒有正式收徐中棠為徒,但其武功大半都傳了給他。徐中棠在幾年間武功大進,行俠仗義,因而得到俠名。他的武藝甚至在東邪西毒之上,和王重陽戰了個平手。後來徐中棠自認輸了半招,華山論劍始有定論。」南賢道:「你不知道他並不奇怪,因為華山論劍結束之後徐中棠從此消聲匿跡,沒再於江湖上現身。他的傳奇只維持了很短時間,傳聞他離開了中原,更是王重陽協助他遠走異域的。」
「是這樣嗎?」我對這個徐少棠的來歷多多少少感到奇怪:「他是到哪裏去了?」
「這個我不太肯定,王重陽守口如瓶,反而是穆人清和洪七公的證詞比較有趣。洪七公說華山論劍之後他比王重陽及徐中棠先下山,後來在山腳卻只見到王重陽一個人;而穆人清也說華山弟子根本沒有見到徐中棠離開比武場地仙人峰。」
我對此沒有解釋,唯有轉換話題:「『昇龍牙』如今在何人之手?第二次華山論劍又是誰人取勝?」
「現在並沒有所謂『昇龍牙』了。」南賢的說話令我大驚,E-34說過我要成為武林盟主才能登入結局,黃藥師則說過『昇龍牙』是武林盟主的證明,如果我在下次華山論劍打敗其他人,沒有『昇龍牙』的說話算不算數?南賢續道:「其實在三十年前,王重陽因病去逝,歐陽鋒糾結邪道高手夜襲全真教重陽宮,『昇龍牙』在混亂中失去……」
「在歐陽鋒手上?」
「不是,雖然他的目的正是搶奪昇龍牙,但卻沒有得手,從此昇龍牙又再消失於江湖之上。後來舉行了第二次華山論劍,歐陽鋒敗走,而洪七公、黃藥師及出家為僧的南帝等都沒有分出勝負,更沒人提起昇龍牙這一回事……這麼多年來倒是只有你一人問起。」
我心想,這會不會是遊戲設計者的把戲?一定要我完成所有事件昇龍牙才會出現,避免給我提早找到昇龍牙而離開遊戲。
「我知道華山論劍舉行過兩次,而且期待著第三次的來臨……老前輩,你或許覺得晚輩太過自大,但我一定要在下次華山論劍中一顯身手。你覺得晚輩有沒有能力成為一流高手?」參加華山論劍打敗群雄爭武林盟主的稱號,才能算是玩完遊戲登入結局,也難怪我會這樣問了。如果我在華山論劍不敵,即便在遊戲過程中如何如何,最後都是不能離開。
這個遊戲除了死亡之外就只有一個結局,那就是回到現實世界。只不過我和瑱琦也有可能永遠沒有結局──假若找不到那些和小說有關的物事,又或是不能成為武林盟主。因此問題也是非常重要。
南賢上下打量了我好一會,捋著嘴唇上的銀鬚笑道:「你這小子骨格精奇,實在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練武奇材!只要用功及得名師指點,他日成就必定無可限量,也未始不能在下次華山論劍中一展所長……你現在已經覓得良師了吧?」
「嗯,晚輩拜在華山派袁承志的門下。」
「袁承志……啊!那是『神劍仙猿』的關門弟子,已經出山了?」
「武功不在華山掌門『君子劍』之下。」
「那很好,華山怎樣說也是玄門正宗,你的武功定能一日千里……美中不足的就只有你的眼神有點不定,令人憂心,不過現在既是投入了華山派,自不會有甚麼差錯,最怕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成了魔教中人,到時恨錯難返。」
我一聽這話,又憶起黃藥師和穆人清對我的批評:「究竟你們從我眼內看到的是甚麼?請前輩告訴我……甚麼『邪氣』、『邪道』等無凌兩可的形容詞我不懂,但你的意思是說我是個歹角?我自問自己一向過著的是無所求、隨遇而安得過且過的生活,說我不思進取也就是了,為甚麼你們都要說我心術不正?」
「嘿嘿嘿,你是這麼不願讓人對你有所偏見嗎?不過,老夫的確在你的眼神裏看到了狡獪、欲望、戾氣和……」南賢抬頭望著我,說道:「不甘心。」
「不……不甘心?」我愕然反問。
「對,就是不甘心。你說你的性格是隨遇而安,不執著、不計較吧!但老夫認為這一切都是強裝出來的。不是你有心欺騙他人,而是連你自己都被自己騙了。老夫聽說過反叛的人和自暴自棄的人內心其實都是一樣,所表現的儘管不同,其實還是源於憤世嫉俗。相信自己實力的,千方百計去改變和扭轉這個世界,成為了世人眼中的叛逆者;另一方面看通自己能力的人會因為知道自己的渺小而放棄掙扎反抗,苟且偷生。」南賢一邊說著一邊踱步,走到門前望著外面景物,又道:「其實和你的情形很相似,不過你比自暴自棄的人更怯懦。你的消極不是因為你看清自己,而是因為害怕。」
我逼近兩步,問道:「害怕?我害怕甚麼?」
「害怕失去,所以不去擁有;害怕失敗,所以不去爭取。」
我呆了一呆,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或許南賢講的沒錯,我是一個懦弱的傢伙。我心中苦笑不已,語帶苦澀的說道:「或許你說得對,我的性格都是假的。甚麼不在乎……嘿嘿,其實我只不過是在逞強而矣。」
「你最愛就是逞強了。」南賢笑著望著我道:「那就是說,其實你比任何人更執著更不能接受失敗,所以就用『不在乎』這種理由來安慰自己,那麼面對錯折和失敗時不會那麼痛苦。現在你擁有了,便開始爭取,自然,往日認定不會發生在你身上的結果都發生了。」
我默然不語。難道我在這個遊戲世界裏,真的想盡情做自己平日不敢做事嗎?想深一層,電腦遊戲的誕生不正是為了這個目的?
南賢道:「其實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不甘心是任何人都會有的感情,而且更是推動人向前走的動力。只要你能好好運用,作為提點自己努力不懈的因素,使你在俠義道上作出堅持,那就是一種好事情。再說行事邪氣甚麼的那也不太重要,正因為所謂的名門正派行事太墨守成規,猛鑽牛角尖,才弄到今日這個田地。好像黃藥師人稱東邪,天下有誰比他更邪氣?但他恰當地運用其聰明、才智,即使不能做福人群也無損江湖中正道。」
「正道嗎?究竟甚麼是正道?」我茫然道:「邪道又是甚麼?」
南賢側頭想了一想,說道:「這種問題問那個瘋瘋癲癲的北丑去,他這個人最喜歡風花雪月、胡說八道了。固然正邪、是非、對錯都是很難介定的,我亦承認正派中有陰險小人,邪派中也有正直之士,甚至有些人是亦正亦邪,不過最簡單的方法仍是以派系來劃分。」
我搖頭道:「就是老前輩所說的正派和邪派嗎?如今武林最有名望的門派有多少個?」
南賢道:「當今武林中有所謂『三教九流』、『七幫十八派』,是公認最具影響力的門派了。此外還有很多名堂,江湖中人最講究這套,因為武人愛名,把級數差不多的拿來相提並論可以互相抬高身價。」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問道:「他們都是正派嗎?」
「簡單來說,『三教九流』都是邪派,而『七幫十八派』則較特別,幫會中有正有邪,門派大都是正道的。」南賢說道。
「我華山派自然是『十八派』之一了。」我道。
南賢點了點頭,道:「如果你以俠義道為目標,加入華山派是好的,但也需要知道邪派的底蘊,好在日後對戰時收知己知彼之效。所謂『三教』,分別為『明教』、『五毒教』及『日月神教』。明教中高手如雲、架構嚴密,他們在西域立教,與中原向來河水不犯井水,但每與正派接觸都會起衝突,因為他們行事詭秘,又信奉火神『明尊』,被視為異端;五毒教這名字是中原群雄因其專煉毒藥而稱呼,他們自稱『五仙教』,在雲南一帶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宗旨,很少出來活動;日月神教則全然不同,在近三數十年橫行江湖搞得好生興旺,聽說是在百多年前從明教中分出來的支派,不過並不聽明教的統屬。日月神教近年招收了不少亡命之徒,又以強硬手段控制江湖上其他惡人和細小幫會,就連五毒教亦被索制,勢力龐大可想而知,幹盡所有壞事。往後的日子你若遇著日月神教最好先行避開,因為二次華山論劍之後,整個武林均集中力量在這場正邪抗戰之中,最主要還是正派和日月神教的戰爭。」
「日月神教以一教之力竟能和全武林的正派作對,不可謂不厲害。」雖然日月神教是邪教,但我還是十分佩服。南賢道:「當然,但有其他教派,只是和『三教』相對之下實力較為弱小,便不足為患了。」
我想了一想,轉而問道:「何謂『九流』?」這個問題實在十分重要,即使我差不多看過金庸的所有小說,卻連一點頭緒也沒有。
南賢臉色一沉,說道:「這是近兩三年間出現的新興邪惡勢力,聲勢仍遠遜於日月神教,也不見其大規模擴充,但卻是一個極惡秘密殺手組織,江湖中人聽過『九流』的多,知道其底細的卻少之又少。所謂『九流』,聽說共有九個一等一高手,各自統率部下從人,聚到一起來,合稱『九流』是也。至於其他資料,由於太過詭秘,就連老夫也不甚了了。」
「這個組織所為何事?」我有點摸不著頭腦:「嗄?」
「沒人知道,正因其行不著,所以江湖中人仍不太注意,但你仍需多加留心。」
從南賢口中,我知道「七幫」包括丐幫、長樂幫、鐵掌幫、金龍幫、天河幫、青竹幫和巨鯨幫;「十八派」包括少林派、武當派、崑崙派、嵩山派、華山派、泰山派、衡山派、恆山派、崆峒派、峨嵋派、青城派、點蒼派、雪山派、無量劍派、勃海派、青海派、天都派與及全真教。
「江湖上,武林中的勢力劃分是很奇妙的,除了以門派細分,以正邪大分之外,還有互相結盟拉攏,借此增強力量。你是華山派門下,自然知道五嶽同盟,那是最典型的例子。」
「嗯,由五嶽劍派結為同盟對抗日月神教,同氣連枝,一派受攻,四派齊援,這亦是為甚麼數十年來能和日月神教拉成均勢的最大原因。」這些我都聽袁承志講過了,當然也在書上看到過。
「沒有錯,所謂君子不黨,惡人聚眾容易,正派便會不敵,幸好當年的前輩識得大體,五嶽劍派結成同盟,再加上少林、武當,才能和日月神教抗衡。」南賢解釋說。這一切都是不可思議,看書時還可以,身在其中感覺就完全不同了。而且,金庸小說本身已是架構宏大,十四部小說結合在一起便更不用說。世界上任何小說也不會比《金庸群俠傳》更具規模。
這時候我想起了另一回事。既然要參加華山論劍技壓群雄,最起碼要知道究竟有甚麼對手。所以問道:「晚輩聽人提起過有所謂『十大高手』的,卻聽過得多版本,不大肯定到底是哪十位。」
「嗯,這是沒錯,在江湖上的確是有『十大高手』的稱號。俗語道得好:『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文章嘛,本來是難以客觀去評定誰文筆較高。武功卻是不同,可以真刀真槍的較量,分出勝負……只是情況並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南賢道。
我問:「如何不簡單?」
「其實武功練到一定境界便再難有寸進,同樣亦難單以功力分出勝負,還要看臨場的表現與及個人的反應和應變,與數字遊戲不同,因此是非常難去衡量的。而且,分出武功天下第一,大前提還是要比試,不打過是不知道的。自二次華山論劍以來,武林中再沒有這種比試場合,雖然知道四絕、神劍仙猿等修為日深,但去到哪個程度卻是無人知曉,自然也不易分出誰人武功較高。」
我點頭表示明白。
「現在究竟是哪十個人武功最高強則莫衷一是,我認為有能力稱為絕頂高手的人不只十個,你以後遇到他們要小心在意。」頓了一頓,南賢又道:「王重陽逝去之後,四絕自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了,再加上老頑童周伯通多年修練,實力殊不在四絕之下,十大高手已佔其五。除了這幾位在江湖上走動較多的人,亦有不少方外高人,只不過不在江湖上露臉罷了。好像武當派祖師張三豐是武林公認的泰山北斗,數十年前已傲視同群,上百歲的年紀功力精純至通神的境界,大概是當世第一無人能及了,只是他在武當山上長年累月的閉關,不和外界接觸……唉,到了他這個境界,又有誰夠資格當對手或是練武對象?只好不斷苦思,從想像中求取進步了。」
「除了四絕、周伯通和張三豐之外,還有那四個人能稱得上十大高手?」我問道,心中忐忑不安,如果這幾人有一個參加華山論劍,我便吃不了兜著走。
「當年出席過第一次華山論劍的少林神僧玄慈大師,現下當上了少林方丈,統領全寺,出入達摩堂精研七十二絕技,功力自然更上一層樓。」南賢說道:「兩位武林新貴,『射鵰大俠』郭靖盡得『北丐』洪七公真傳,兼習《九陰真經》,再加上急人之難為國為民,是江湖人士公認的郭大俠,已隱然成為新一代武林盟主。」
郭靖我當然知道,心想這不得了,我要成為真正的武林盟主,最大對手竟是他?南賢又道:「另一位則是新任丐幫幫主喬峰!兼習少林、丐幫的武功精要於一身,雖然才三十出頭,但他是學武奇材,能和其他前輩爭一日之長短。」
「還有一個?」我數了一數,只有九個而矣,便問道。
「沒錯,還有一個……你應該知道的。」南賢說道。
我笑了一下,說道:「甚麼話?才初來步到的我又怎會知道……」突然靈機一觸,叫了出來:「難道……」
南賢點了點頭,說道:「即使你踏足我們這個『江湖』有多久,即使你之前理解這個『江湖』有多深,也應該聽個這人的名字。」
我吸了口氣,從我的口中吐出四個字:「東方不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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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群俠傳.第一章之南賢北丑(四)

當南賢提到「十大高手」的最後一人,竟會是他──魔教教主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我驚問道:「真的是日月神教教主東方不敗?」
「沒錯,正是他。事實上還有不少武功高強的惡人,不過正派中人往往不認同他們,只是東方不敗實在太強,號稱不敗,除了閉關不出的張三豐之外,傳說東方教主是現今武林第一人,江湖上再無敵手,正道中人也實在不得不承認他。」南賢嘆息道。
我無言以對,或者將來我能把武功練至如廝境界,但在可見的日子裏,我連這些人的 一招半式也接不到!東方不敗的傳說即使從來不看武俠小說的人也一定知道,可見他是多麼與別不同。南賢又道:「我先前說了,能稱得上『十大高手』的人其實不只十個,卻因為近十多二十年沒有好像華山論劍的比武大會出現,他們沒機會切磋,因此誰也不知道這些人去到甚麼層次。其實,好像神劍仙猿穆人清,經過這幾十年來的修練,當然也足以和『四絕』一較高下;明教教主陽頂天一身剛柔並重的武功,亦是武林中一等一的好手,只是遠在西域沒有機會讓中原群雄見識罷了;江湖中談到年青才俊時有『北喬峰,南慕容』之說,和喬峰齊名的慕容復那套『以己之道還施彼身』亦堪稱冠絕武林;嵩山派的掌門左冷禪在五嶽劍派中是第一的人物,內功劍法少有人能及,隱然擠身『十大高手』之列;『鐵掌水上飄』裘千仞鐵掌無敵,第一次華山論劍已幾乎要參加,只因神功未成而作罷,二次論劍更是輸了半招而已,武功之高可想而知;此外還有異域高人,好像西夏國師鳩摩智智慧過人,學武天資高得不得了;蒙古國師金輪法王,一手『龍象般若功』剛猛無匹,獨當一面;至於那『摩天居士』謝煙客獨來獨往,在江湖中橫行無忌未遇對手;至於西藏『血刀門』的門主血刀老祖及星宿派的星宿老仙,二人在異域都是多大名頭,不過未有機會到中原顯示身手,但老夫認為他們的實力不容忽視;最後還有天山童姥,實力只怕在我提到的各人之上。」
「天山童姥?」
「對,就是天山童姥。其實在武林中還有一個叫『靈鷲宮』的組織,但我追查了很久都未能發現他們的大本營,只知道他們的勢力及門人武功殊不在日月神教之下,卻不知道為甚麼沒人敢透露半點關於靈鷲宮的秘密。」
這裏實在是一個極大的遊戲世界,版圖和人物根本不是我在三言兩語之間能明白的。好像南賢講了這麼久,從沒提過岳不群和余滄海的名字,可見他們兩人離十大高手的地步還很遙遠。南賢又說道:「總而言之你要記著,『三教九流』和『七幫十八派』是對立的,是江湖上最具影響力的組織,你更要以此作為道標。」
「道……道標?」
「沒錯,前途的道標。是正是邪雖難有定論,但首先就要以門派來劃分。究竟你是要在『三教九流』中打滾,還是成為『七幫十八派』的中堅份子?老夫言盡於此。」
我點了點頭表示謝意,南賢想了一想,像是記起了甚麼,走到牆角一個櫃子,用鎖匙打開,從裏面拿出了一些東西,說道:「年紀大了記性是越來越不好,差點闖禍……這是送給你的。」
我接過來看了一眼,卻是一些銀兩和草藥,還有一顆類似寶石的物事。
「這是……」我抬頭望著南賢,用眼神示意問道。
「是當年王重陽叫老夫交給你的。」
「這不是很荒謬嗎?死去的王重陽叫老前輩將這寶石交給我?他又怎知會有我這個人來問你要?」
「那不是尋常寶石,是『神石』來的!王重陽當然不知道在三十年後會有『易一』這個人,但卻預料到終有一天會有某人為了回去自到自己的地方而走來向老夫救助。」
「咦?這就是E-34口中的『神石』了?」我簡直是喜出望外,一臉驚訝的問道:「為甚麼王前輩會知道這種事?」
「其實王重陽自己也不是太清楚,他亦不過是受人所託罷了。當日王重陽自知大去之期不遠,便走來託付我,叫老夫保管這神石『白馬嘯西風』,將來交給想找回去的路的人,說是回去的關鍵。」
「『白馬嘯西風』?回去的關鍵?」
「將它放到陽光之下,裏面隱約有『白馬嘯西風』五個字,如果陽光猛烈一點,透過神石之後五個字甚至可以投射到白紙上面,至於為甚麼會這樣,老夫不知道,王重陽也不知道。但他受人所託保管神石,卻又不能等下去,唯有來交給老夫了。」南賢說道:「還有其他幾件物事,相信『昇龍牙』也是預先交給了他人保管,因為王重陽害怕周伯通只顧玩樂,他的徒弟『全真七子』又沒有能力對抗歐陽鋒,所以先將這些物件分散交到不同可信賴的人手上,老夫就是其中一個。」
「那我還要找其他人問他們要這些東西了,都是……都是神石來嗎?在哪些人的手上?」我對此行有這樣的結果有為興奮,想不到故事發展會有如此突破。
「可能也是神石吧,老夫畢竟是沒有見過,不能肯定的告訴你。至於在哪些人手上,王重陽沒說,老夫也沒有問。」
雖然是有點失望,不過細想一下,已經知道要找的神石是甚麼東西和甚麼樣子,甚至已經得到了其中一顆,這種收獲就不要再抱怨了:「那麼我要走了,希望和前輩還有再見之日。」
「如果你有甚麼江湖軼事想要知道,還是可以再來找老夫,不過武林的基本形勢都告訴你了,之後你要找的是北丑了。」
「北丑……」我說道:「我也聽過這個人,但不知他住在哪裏。老實說,這一次我也是誤打誤撞才找到你,之前向我提及兩位大名的女人也沒有告訴我你的住處。」
「北丑嘛,他是住在漠北,只是在荒漠之中沒有地址,要靠你自己去找了。」
我點了點頭,眼見天色已然不早,便與南賢告別:「晚輩真是要下山……不過,只怕我走不出武夷山,因為我迷路了。」
南賢皺了皺眉,拿起毛筆在一張白紙上塗了一會,把那紙張交給我道:「這裏是下山的地圖,你依著指示從這裏走去……」
我摸了摸懷中那塊黑紗,囁嚅著問道:「還有其他道路嗎?」
「怎麼?」南賢瞪了我一眼:「你很煩人啊!下山也要擇路嗎?」
「不……只是,有人想攔路殺我,所以我想繞道下山,避開坡下的路……」我苦笑著道。南賢大是不解,揚了揚眉,我不敢隱瞞,尷尷尬尬的把前事都說了。
「她是『修羅刀』秦紅綿的徒兒,姓木。秦紅綿因為某些原因而要她的徒弟立下如此一個誓言:如果被男人看到其真面目,一是把他給殺了,一是嫁了給他。」
「但她二話不說就下殺手呀!」我搖頭說道。想不到天下間竟有如此荒謬絕倫的事兒,師父會叫徒弟下一個令人難以理解的毒誓,還因此而差點送了我的性命。
「很明顯她選擇了把你殺掉,難道你真想娶了她回家嗎?」南賢哼了一聲道。我想起她的兇惡模樣,雖然美麗但卻是令人害怕,心中實在苦笑不已。南賢又道:「你從屋後下去吧,在山崖旁邊有一條小路可以繞過去,避開那小妮子把守的地方。」
我把那塊黑紗綁在左腕上,向南賢道謝,正要告辭,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問道:「老前輩,晚輩還想向你打聽一個人,他叫做無嗔大師。」
南賢啊了一聲,道:「無嗔?他並不是住在這裏。」
「是嗎?」我道:「我聽人說無嗔大師,也就是毒手藥王,離開了洞庭湖的『藥王莊』後,便是來了武夷山啊。」南賢點了點頭:「話是沒錯,不過當日無嗔只是前來探望老夫罷了,並不是移居於此。雖然他以後就沒有再下山,卻是因為他已然坐化。」
我吃了一驚:「死了?」
南賢嘆了口氣,點頭道:「年紀大了,朋友死一個少一個,真是令人傷感。」
我不再打擾他,躬身拜別,出了草廬從屋後的小路下山。
<……得到銀兩、草藥及神石白馬嘯西風
在下山的路上果然不見那姓木的姑娘,再加上有地圖指示,輕輕鬆鬆的我就下了武夷山,天黑後終於找著了袁承志。
「真的嗎?」當袁承志知道無嗔大師已死,臉上出現了極度失望的神色,道:「師父一定會很失望的,聽說師父與無嗔大師相交了二十年啦。」
「是嗎?」我點頭道:「我遇著的那老人說無嗔大師過世了幾年,不過我趕著下山,沒有追問其墓地所在處,日後有機會再和太師父一起來拜祭這位前輩吧。」
「唯有是這樣了,還以為可以一睹毒手藥王的風采,結果卻是聽到這個令人傷心的消息。」袁承志語帶感性的道。
我只是告訴他在山上遇著一個隱居的老人,並沒有提到那就是南賢,因為我不想他知道我為了甚麼事在煩惱著。黃藥師說過,這種事情隨便告訴人會招至殺身之禍,即使是師父也要須有戒心。我逼不得以讓黃藥師知道,那是害怕他的才智而已,為免麻煩就盡量不要其他人知道真相。
野外露宿了一晚,第二天才西行入湖南。
於途中我仔細研究過南賢給我的神石,那是一塊切割成鵝蛋形,寸許見方的水晶,放在陽光下擺動,真的隱約看見裏面有五個用篆書寫成的字浮現,便是「白馬嘯西風」。我實在不知道這是甚麼東西,也不知道其他十三顆神石是否也是這個樣子,更不知道找到之後又有何用。
如果要知道這個是甚麼東西,我倒想到了一種有效的辦法。於是在當天晚上,於客店深夜宿時,躲在房中用E-34給我的搖控器按出示窗中「物品」一欄,查看我所得到的各種物事。終於給我找著了那水晶神石,上面寫著的就是「神石白馬嘯西風」。
「這……這神石的名字就叫做……那個『白馬嘯西風』?」我自然自語的道:「還以為只是南賢順口拈來,原來這是它的真正名字。這不是其中一個金庸故事的名稱嗎?」我再看下面對神石的說明,說是不知何年何月從天界來到世上的神石,有天神賜與的神力。至於是甚麼神力,上便沒寫我便不知道了。
「記得E-34曾經說過,這遊戲是和金庸十四部小說『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有關,又要找出和那幾部小說有關的物事……如今這塊神石代表《白馬嘯西風》,如果是那樣的話,推論下去即是說其餘十三塊神石,上面都會浮現不同的字樣……」我捧著頭不斷推敲:「而那十三顆神石應該會和相關的故事人物及事件有連繫?」
經過兩個月,沒頭沒腦來到這個世界的我,雖然得到E-34的說明,可是仍到了沒有頭緒,不過現在由E-34提及的線索,再和手頭上累積的資料比較,總結南賢所告訴我的事情,總算搞清楚接下來我要幹些甚麼,找些甚麼。
事情已經明明白白的擺在那兒了。
首先,我必須在這個電腦製造出來的江湖之中闖蕩,完成一連串的隨機及必然事件,並且在進行遊戲的過程之中尋找神石,而數量方面,除了我手上的一顆以外應該還有另外十三顆,代表著金庸的十四部武俠小說,就好像我手頭上已經擁有的「白馬嘯西風」一樣。
當我找齊總共十四顆神石,再加上我的聲望達到一定水平,便能參加「華山論劍」了。於論劍中技壓群雄奪得武林盟主的寶座及「昇龍牙」後,就可以登入結局,與及回到現實世界了。
但在開始遊戲歷險之前,我首先要強化自己,這時RPG遊戲的一貫慣例。


不一日,來到衡山城。
距離劉正風金盆洗手不過兩天,城中擠滿了應邀參加大會及趁熱鬧的人,街上人來人往,十之八九都是帶刀配劍的,更有江湖中人賣藝賺錢,有點像現實世界中的嘉年華。
「師父,我們現在怎辦?」我站在人群之中,有點無助的問道。
「當然是去找你岳師伯了,」袁承志道:「不過我也不知道他到了沒有。」
「或許我們先到客棧安頓,還有兩天才是金盆洗手大會,明日我到衡山派問一問岳師伯是否已經來到。」我提議說。
「嗯,」袁承志笑著道:「就依你的去辦吧。」
午間,我們找到了一家規模算是不錯的客店,眼見裏面已有不少江湖中人在用飯,我便和袁承志走了進去,在一張沒人的桌子旁坐下。我向店小二要了兩個牛肉湯麵,一邊偷聽其他人談話。喜歡玩色角扮演遊戲的我就知道,客店、酒吧一類是打聽江湖小道消息的最佳地方。
「聽講天門道人今天也到了。」
「五嶽劍派同氣連枝,劉正風是衡山派的名宿,金盆洗手退出江湖這麼大的一件事,其餘四派的首腦人物然是要參與的。」
「這麼說,嵩山、華山和恆山的掌門也到了。」
「這個就不知道啦,我也是今早才進城,消息還不是太清楚。距金盆洗手還有兩日,可能還未到衡山也說不定,不過來是終歸要來的。」
「其他派別的高手也來了不少呢?今天早上我就看見青城派的余矮子。」
「你作死!給姓余的聽到你這樣稱呼他,不一劍在你身上刺個透明窟窿才怪。」
「我怕他甚麼?青城派再惡也不敢在衡山動粗殺人吧!不過話說回來,最近江湖傳聞福州的『福威鏢局』慘遭滅門之禍,正是開罪了青城派,余滄海這人確是不好惹。」
聽到這裏,我真想插口說上兩句,因為我曾聽岳靈珊詳細說過當時的情況。我是想將余滄海的惡行宣揚出去,這惡人還曾經要殺我,這筆賬始終要和他算清楚,現在能夠令他的底子給人看清楚也是好的。
袁承志好像看通了我的心思,搖手向我示意,叫我安靜不要胡來。師父的命令怎好違背,唯有悶悶的坐著不出聲。
那些人繼續說著閒話:「五嶽劍派同氣連枝,聲勢足以和少林、武當相比。」
「少林、武當是武林中兩大門派,絕技眾多高手比比皆是,江湖中無人能及。近年兩個魔教明教及日月神教的掘起令武林遭遇到前所未有的衝擊,而五嶽劍派亦是在這形勢之下結盟的。他們要抗衡的不是少林、武當,而是魔教。」
「這個誰人不知?不過近年五嶽劍派和少林、武當鼎足而立也是事實,江湖上有甚麼大事都要過問五嶽盟主,如果不是五嶽結盟,崑崙、崆峒地位還在他們之上!」
「其實五嶽劍派高手不少,聚集在一起力量就很大了。」
袁承志湊近我細聲道:「這些人說的話倒也有道理。師父說過,五嶽劍派各自的創派歷史都不及少林,各自的武功精要又不及武當,但其中亦有不少厲害的劍招,只要遇著資質好的人便能取長補短充份發揮,不過論到人才我們也不及少林武當。如果五嶽劍派一起計算,這差異就能消除,這也是當年五嶽結盟的原因。」
我應道:「五嶽劍派的武功畢竟不同,結盟的事就像幫會一樣,實力是增強了,但不能稱之為門派的成功。」
「你這說話深得你太師父的心。師父常對我說,五嶽結盟在危急關頭可以守望相助,但平日卻對五派沒有好處。」袁承志說道。
「這次劉正風劉三爺金盆洗手,好像是身不由己呢。」就在我和袁承志交談的時候,一個男人語帶醉意的對其同伴說道。
「此話怎講?」與他同座的人好奇問道。
「箇中情由,就不足為外人道了……」那男人故作神秘的說道。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說道:「你就別賣關子啦,難道牽涉到甚麼武林秘辛不能讓外人知道?」
「嘿嘿,老弟你可聰明得緊!」那男人道:「這可關乎到衡山一派的聲名啊!」
同桌幾人都大表好奇,就連鄰座的人也在探頭探腦。
「如果是甚麼秘密,他怎麼會知道?不過是在吹牛罷了。」一個年輕人道。另一個老者則說:「即使知道也不敢說吧?這裏是衡山城,又有誰夠膽子亂講衡山派的閒話?」
「誰人不敢講衡山派?老子就有這個膽子──老子問你們,五嶽劍派中其餘四派都會來,泰山派到了,聽說恆山派也到了。但這幾日你可有看見衡山派的弟子?」
「你這不是廢話嗎?」一個胖子笑道:「劉三爺是坐衡山派第二把交椅的,這次衡山派就是主人家,又怎會……」但他的說話被先前那個男人打斷:「別打斷老子的話柄!老子是在問衡山派的其他弟子!除了劉三爺的徒弟和家人之外,你可見過衡山派其他高手出現?」
「話說回來,這實在奇怪。劉三爺這麼大的一件事,莫大先生和派中其他前輩怎能置之不理?」那年輕人說道。
「當然了……聽說衡山派掌門莫大先生不滿劉三爺近年在派中聲勢在他之上,於是逼劉三爺退出江湖!這次他又怎好意思出現呢?」那人繼續口沫橫飛,胡說八道。
「是『潚湘夜雨』?他竟然這麼做?為甚麼劉三爺不反抗呢?」
「那是為了衡山派好。派中高手不是莫大先生一支就是劉三爺一支,如果兩人硬拚的話衡山派就會陷入內哄分裂之局面,勢必元氣大傷了。」
年輕人豎起了姆指叫道:「劉三爺好義氣!莫大先生就太不該了。」
我雖然不甚了解衡山派的內部糾紛,但還是忍不住大聲說道:「這是衡山派的事兒,要閒人來管?」
先前說話那人冷眼望著我,問道:「小子,你是衡山派的?」
「我不是……」我正要解釋,那傢伙卻大笑起來:「那老子說話也要你管?」說著手掌在桌上用力一拍,杯子盤子都彈跳起來。
我霍地站起身,說道:「我原是管不著,只是各位來到衡山作客,還要說主人家的壞話,那就是不應該。」
那人重重地哼了一聲,也是站了起身,對我喝道:「小子,你是抱打不平來了!看你有些甚麼本事!」
我最受不了別人出言侮辱,即使被侮辱的對象是我不是。以往在面對余滄海我也敢反唇相譏,更何況如今有袁承志在身旁?反觀那人的同伴用力把他拉過一邊,勸道:「別和這小子一般見識,這裏畢竟是衡山派的地頭,要是給人知道我們說衡山派的是非……」那人猶自不肯罷休:「我哪裏是說是非?我是替劉三爺抱不平!」
我不理會袁承志對我猛打眼色,用睥睨的眼神看著他道:「堂堂衡山派劉三爺要別人來代出頭?」
那人怒不可遏,一下子爭脫了同伴,搶過一把短槍向我刺來。我見這招數雖然簡單但十分狠辣,也不敢過於輕敵,把放在桌上的天下第一劍執起連鞘橫削,鏘的一聲把短槍蕩開。我料不到這人臂力不弱,震得我虎口發麻,眼見他又再攻上來,不自禁的踏後一步。
就在此時,兩把長劍同時從我身後遞出,一把長劍架住了短槍,另一把長劍則直指那人的胸口。那人大驚,忙回身躍開,收搶抵擋。那柄劍可沒就這樣放過他,向上虛晃兩招,突然急轉向下直刺,嚇得那人呱呱大叫。
「『朝雲落雷』!是華山派的『五雲劍法』!」在客店中一個人失聲叫道。
一把清脆的女聲在我身後笑道:「阿一,這人連我們一招華山劍法也擋不住,卻在這裏亂叫亂嚷!」
我笑著轉身,果然是岳靈珊:「小師妹,那是妳的劍法高明罷了。」這時我已看清楚,出劍進攻的是岳靈珊,替我擋下一槍的是陸大有。
「誰是你的小師妹?我入門比你早,你要叫我師姐!」岳靈珊佯裝發怒的道,又轉頭對袁承志道:「你說對不對,小師叔?」
那個男人大吼一聲,滿臉通紅的叫道:「你們……三個打我一個!」
「喂!你羞也不羞?」陸大有說道:「我幾時有動手打你?出招對付你的就只我小師妹一人而已,連我這位師弟也收招不攻了。你連我華山派一個十餘歲的小姑娘也打不過,還胡吹甚麼大氣?」
那人說是說不明白,還要上前再打,叫道:「大伙兒並肩子一起上!」他的同伴看出情況不對,阻止他道:「你還沒鬧夠嗎?他們華山派和衡山派同氣連枝,剛才這位小兄弟是替衡山說話,要怪就是你自己胡亂說話。」說著,硬要把那渾人給拉走。
當他們便要走出客店時,卻有一個形態落魄、面容枯槁的乾瘦老頭子從門旁的小桌站了起來,一邊拉著胡琴一邊扯著嗓門唱道:「嘆楊家,秉忠心,大宋扶保……」搖搖晃晃的走到大門前。
聽著那胡琴聲就覺耳朵和心裏難受,拉出來的音調處處透著滄涼,而他又唱得甚是淒酸。那被同伴拉走的男人本已心情惡劣無處發洩,這時一把推向那老頭喝道:「滾開了!狗娘養的在鬼叫甚麼!」
岳靈珊不禁發出驚呼,那渾人武功雖然不濟,但臂力不弱,這樣用力推撞那老人,只怕會將之打傷。豈料就在這一瞬間,那男人的身子竟反而越過了老頭直飛出街外。
我們看不清楚當時的情況,但卻肯定他是給人摔出去的,不過會是何人出手?在他身邊除了拉胡琴的老人外就只有那人的同伴而已。
那人的同伴雖然站得近,但看其神色顯然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甚麼事,不過料到一定是那老頭作怪。那老者繼續咿咿呀呀的唱道:「……金沙灘……雙龍會……一戰敗了……」
其中一個人忍不住伸手抓向那老人的肩頭,豈料那老人趁著拉胡琴的姿勢肩膊一甩,又將那人給甩了出去,口中仍是停不的唱著:「小東人……闖下了……滔天大禍……」
這一次就連我和袁承志也看得一清二楚,知道那老人確是一個武功高手,竟能以借力打力的手法將那兩人拋起。那胡說八道的男人爬了起身,心中不服,拾起短槍搶到老者身前進攻。其餘幾人也已經知道對方是武功甚高,都是不敢怠慢,各自拿著兵器上前圍攻。我又看不過眼要去幫手,袁承志卻阻止道:「你在這裏仔細看著。」
就在這一剎那,響起了一串叮叮之聲,數把兵刃直飛上半空,當中有刀有劍,也有那男人的短槍在內,原來卻是給那老者擊飛的。不知何時,那老者手中已執著一把劍鋒既窄且薄的長劍,猶自震動不已。
在各種武器跌落地上時,那些人臉色已然變得煞白,也不拾回兵器,發一聲喊一下子四散而去。
我數了一數地上的兵器,足足有七把之多。
那老者緩緩的將劍從胡琴的底部插了進去,又再抽出弓弦,繼續拉著琴吊起喉嚨唱道:「嘆楊家……秉忠心,大宋扶保……」
「這……這人……是誰?」岳靈珊驚奇地道。我當然是茫無頭緒,走出了店外,從地上執起其中一把尖刀來看,發覺刀頭竟給削了去。我又仔細看了兩看那莽漢使用的短槍和另一把單刀,只見槍頭也是給削掉,而那單刀的刀口卻給打裂了一個缺口。我站了起身轉頭向袁承志尋求幫助。
袁承志苦笑著搖頭:「竟能將七件兵器都用陰勁擊飛,這人的劍術出神入化,內功更是非同小可。不過我的閱歷尚淺,沒有見過他的劍法……但看其法度,大有可能是衡山派的。」
這個時候,有一把低沉的聲音在客店的一角響起:「一劍七出,砍金斷玉,這的確是三十六路『迴風落雁劍』,第十七招『一劍落九雁』,衡山派當中即使是劉三爺劍法還不到這造詣。『琴中藏劍,劍發琴音』這八字你們聽過沒有?他就是『瀟湘夜雨』莫大先生!」
我們一起回頭,只見客店已幾乎空無一人,其他的江湖人士都被剛才所發生的事嚇走,生怕得罪了衡山派。只有數個人仍敢留在這裏,其中一個身穿黑色長衫、五十來歲的男人,氣度幽雅、一臉悠閒的自斟自飲,看來說話的正是他。
我和袁承志對望一眼,袁承志走上前抱拳道:「請恕在下眼拙,未知前輩高姓大名,怎知道剛才那一位是衡山派的掌門?」
那人瞧了袁承志一眼,道:「哼!你以為莫大先生外號是怎來的?一曲《瀟湘夜雨》,聽得人眼淚都要掉下來,你們不知道嗎?你既為華山派的門人,又怎會不知道那是衡山的『迴風落雁劍』?」
袁承志道:「在下一直在華山學藝,極少下山,直到數年前才到北方辦事,從沒遇過衡山派的人……」我插言道:「你畢竟還是猜出那是衡山派的劍術。」
那黑衣男人望了望我,道:「這小子是甚麼人?」袁承志道:「他是在下的徒兒。」
「甚麼?你竟還有一個比你小不了幾歲的徒弟?真是希奇古怪!那你也不是岳不群的弟子了。」
「岳掌門是我的師兄。」
那黑衣男人「啊」了一聲,忽然像是想起了甚麼,輕輕拍了桌面一下:「呀,是了!你們華山派有個叫令孤沖的,是也不是?」
「大師哥……大師哥他怎麼了?」岳靈珊在一旁聽到,焦急萬分的搶著問道。
「沒有甚麼……你們約了在這裏會合?我只可以告訴你,今天他是來不到的了。」
「大師哥來不了?你……前輩你怎麼知道?」一說到他們的大師哥,華山派首徒,岳不群的大弟子令孤沖,就連六猴兒陸大有也緊張起來。
「放心,死不了……他在中道和人發生了爭執,但沒有甚麼大礙,只不過卻要遲點才能趕來,我所知就只這麼一點點……」說著,從懷裏摸出了碎銀放在桌上,叫道:「小二,酒錢放在這裏。」
岳靈珊還想追問有關令孤沖的事,袁承志伸手阻擋,恭敬地說道:「承蒙前輩告之我令孤師姪的近況,未請教前輩如何稱呼?」
那人渾似聽不到,只是自言自語:「瀟湘夜雨,瀟湘夜雨……本已不是好曲子,奏出來這樣去而不復,不是味兒,一聽到就想逃開去……」
我見他竟然絲毫不把袁承志放在眼內,心中不免有氣,便想要追上去,袁承志卻把我拉住,道:「別亂來,此人武功深不可測,就連我也遠遠不是他對手。」岳靈珊、陸大有和我都知道袁承志的武功不比岳不群差上多少,聽得他這樣說都是咋舌不已。就這樣給阻了一阻,那人走了出客店消失在街角處。
我搖頭道:「哪裏來這麼多高人?」先是一個莫大先生,又來一個神秘的男人。
袁承志道:「衡山城這幾天變成了臥虎藏龍之地,你們不可輕率行事,以免得罪了其他人……好像早前那個使短槍、大言不慚的男人之流固然數之不盡,但有真才實學的亦不在少數,看來他們都是來參加劉師兄的金盆洗手大會。」
岳靈珊卻是心不在焉,一顆心早飛到她的大師哥令孤沖身上。我早知道令孤沖被岳不群派去送信給泰山派掌門天門道人,後來華山接到劉正風金盆洗手的請柬,便順道叫他自行前來衡山,不必先回華山那樣費時失事。剛才聽說天門道人也已到了,那麼令孤沖當然不會趕不及,豈料卻是在中途與人爭拗,所以給拖延了行程。
「如果給師父知道大師兄又與人爭吵,一定會重重責罰他的!」陸大有無奈的說道。
岳靈珊啐了一口,道:「六猴兒又不是不知道大師哥的脾氣,一定是對方不對在先!」
袁承志搖了搖頭,問道:「為甚麼你們兩人會來到這裏?你師父呢?其餘弟子又在那裏?」
「阿爹和娘親說有要事,著我們先進城看看大師哥和……和小師叔你們來了沒有。原來衡山城的客店竟也不少,我們決定分頭尋找……」岳靈珊說道,陸大有指了指街外道:「這不是三師哥他們嗎?」
我們轉頭望去,卻見三師兄梁發和八師兄英白羅朝我們走來。不久,四師兄施戴子和七師兄趙非,還有二師兄勞德諾及五師兄高根明都來了。
眾人一聽到有關令孤沖的消息,都甚是歡喜:「大師兄是我派的高手之一,尋常惡徒怎會是他的對手?」「即使是上一次『青城四秀』也給大師哥打得落花流水!這次誰人這麼倒楣?」「倒是師父又要雷霆大怒了。」「希望他盡快趕來衡山,那就不用驚動師父他老人家。」「你們知道師父和師娘到哪裏去了?真希望他們兩位別這麼快就入城,免得發覺大師兄在路上……」
岳靈珊曾經告訴過我,青城派第二代弟子之中有四個較出色的,包括羅人傑在內,在江湖中薄有名堂,喚做「青城四秀」。早前其中二人和令狐沖發生衝突,結果給令孤沖玩弄於股掌之間。這件事令我對這個大師哥起了仰慕之心。
正在這時,一個穿得甚是整齊,笑容滿面的男人走進客店,向我們作揖問道:「各位是不是華山派的師兄師姐?」
勞德諾望了望袁承志,見他點頭,便走上前拱手道:「在下正是華山派的……」
「這位一定是勞師兄了。」那人竟看出勞德諾的身分,道:「在下向大年,是衡山劉門門下,奉恩師之命,邀請幾位上山到府中休息。岳掌門未到吧?」
「家師還有點事……轉眼就到了。」勞德諾說著,指了指袁承志說道:「這位是我袁師叔。」向大年見袁承志比勞德諾年輕得多,卻是他的師叔,不禁大感詫異。不過他聽說過華山首徒年紀同樣比這次徒小著一大截,也就不以為怪了,只是作揖道:「如蒙幾位不棄,還請移駕。」
「師叔,我們應該先等師父一等吧。」勞德諾走到袁承志身旁細聲問。在這裏畢竟以袁承志輩份最大,理當由他指示。袁承志望了一望向大年,說道:「對方盛意拳拳,我們不好推辭……你們師父有沒有說甚麼時候入城?有沒有叫你們等他?」勞德諾搖了搖頭,袁承志說道:「這就是了……讓趙師姪和英師姪在城中等他們兩位,我們先上衡山吧。」
勞德諾微微點頭,袁承志又道:「如今衡山城龍蛇混雜,我們在這種地方落腳也不是辦法,就這樣決定!」
向大年擺了擺手,道:「各位請行。」
我望了望岳靈珊,知道她還擔心她的大師哥,走上前去,拍了拍她,道:「我們要走了,小師妹。」岳靈珊強笑著點頭,率先走出店外。
袁承志走到我的身邊,笑道:「走吧,阿一。」我聳了聳肩,也跟著走出去。
自我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也算是遇過不少江湖中人,好像東邪、石清等等,都是大有來頭的,而且對我不錯,卻總是覺得未能溶入他們的社會。雖說現在拜了袁承志為師,投入華山的門下,但因為我對這個江湖認識不深,往往和同門師兄弟話不投機,甚至行事也撞板的多,自己活像是被摒除在武林之外。
但隨著日子慢慢的過去,我也越來越適應這裏的生活了。我尤其希望這一次在衡山的盛會裏頭,能讓我確實感受一下作為一個武林中人的尊嚴。我急切希望成為一個真正的武林中人,成為他們的一分子,無論是對將來的冒險旅程,抑或是對現在我的自尊來說,也是急需這種認同的。
闖進《金庸群俠傳》的虛擬世界兩個多月了,真正的冒險還未開始,距離踏上找尋神石和成為武林盟主之路仍很遙遠。如果說投入華山是我的第一步,如今才能夠算是找到了路徑。
 樓主| polo2009 發表於 2009-5-27 18:45:50 | 顯示全部樓層
4# polo2009


如果好看的請回復留言阿
卡卡西 發表於 2009-5-28 00:07:36 | 顯示全部樓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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